Alvis託人把吳恪送的那些東西盡數賣掉,只帶著他的骨灰,搭了車離開A市,到一個小鎮租了間客棧落腳。剛剛安頓下來那天,毒癮發作,他鎖了門一個人呆在房間裡,把毛巾塞進嘴裡躺在床上打滾。耳邊只有嗡嗡的巨大轟鳴聲,整個身體像被浸到了一灘冰水裡,骨髓裡億萬只螞蟻在蠕動、撕咬,指導把骨頭折斷,扎進肌肉裡,從裡到外的爆開。
完全的陌生的異鄉,一個人,帶著折磨已久的毒癮。
他疼到拿腦袋去撞牆,用碎碗片自虐,五臟六腑噁心的想把腸子都掏空吐出來。
難過到極點時,海洛因拿出來就放在眼前,他咬開自己的手腕,盯著那點可以讓他快活的粉末,把流出的血吞進肚裡,腦海裡全是吳恪的死相。
他想他一定是瘋了,他正在對著煉獄,筆直的向前走去。
Alvis就這樣待在小小的房間裡,窗簾拉著,什麼東西都不吃,渴了就直接從水龍頭裡接冷水喝,整個人瘦到皮包骨頭。他知道韓昭在找他,只要他肯去投靠他,情況一定會比現在要好得多,可他不願意,他嘲笑自己,性格變得有一點像吳恪。
那個變態。
後來,再逞強的意志,還是無法支撐起虛弱的身體,他昏倒在房間裡不省人事。
他陷入了一個冗長重複的夢魘裡,一動不能動的看著許多曾經打過交道的人,用不同的姿態死在他面前,滿地都是屍體。那些人大笑著,露出沾滿鮮血的獠牙,撲在他的身上,把他的皮肉一塊塊撕下來,在嘴裡嚼出細碎的聲音,聽的人頭皮發麻。
清醒過來時,已經是一週之後。Alvis睜開眼,渾身直冒冷汗,腦子裡一陣陣發昏。
身上的傷口被處理過,衣服也換了新的。客棧的老闆娘端了一碗熱湯進來,見他醒了大喜的拉著他,擔憂的跟他說著話。
Alvis愣怔怔的看著她,一句都沒聽到她說什麼,那碗湯嚥下去,很快在胃裡翻湧起來,連著胃酸一塊兒又吐了出來。老闆娘也不再說他什麼,只是默默的再去盛一碗端上來,看他有一點好轉之後,才舒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你床頭放的那東西,是毒品吧,我沒敢送你去醫院,也沒報警,你放心就是了。”
老闆娘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兒子一樣,碎碎念道:“你看你年紀這麼輕,幹嘛要沾那害人的東西,還是去戒毒所,把那玩意兒戒了吧。”
Alvis很茫然,手呆滯的放在額頭上,身體很虛,要飄起來似的。
隔了很久很久,他哽咽著嗓子說:“阿姨,那不是毒品。我哥死了,那是他的骨灰,我怕他一個人待在盒子裡孤單,讓他出來看看我。”
Alvis眼眶又浮起一片霧來,他說:“我哥這個人,特別的兇。我們倆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打我,打完了就把我扔給別人,我特別恨他,也特別怕他。”
老闆娘一愕,心裡很奇怪,可還是繼續聽他往下講。
“你看,我身上的疤,每一個都是他留下的。他說這是他的標誌,傷烙在肉裡,我就會記住他,到下輩子,他還能找到我。”
“我爸媽不要我了,我想回家,可我沒地方去。哥說,他能給我一個歸宿。”
“我很想相信他……”
“可還沒來得急去信,他就犯了事兒,被警察給抓了。”
“阿姨,開庭我去了,我擋著臉,不希望被他看到,可他就那麼一回身,很輕鬆的就找到我。”
“他說他愛我,真的!雖然他沒出聲,可我看到了。”
“還沒人跟我這樣說過呢,我怎麼會看錯……”
他說著說著,不知不覺已淚流滿面。最後一句,問老闆娘:“阿姨,你說,我上輩子是不是做了喪盡天良的壞事,欠了很多人,這輩子,才要挨個兒去償還。”
老闆娘沒有聽懂他的意思,只是心疼,由衷的心疼。
Alvis把放在床頭的海洛因,倒進了吳恪的骨灰盒裡,蓋子蓋上之前,在那裡面落了一滴淚。
結束了。
愛與恨,還重要嗎?
他剪短了頭髮,搬到新的小區,開始每天在診所喝美沙酮戒毒。
小區裡的人都認識他,一個不太愛笑,個子瘦瘦小小的男孩,一年四季都穿著長袖,每天都會坐在公園的涼亭下面,給一群孩子講著虛妄美好的故事。大人忙起來,可以把孩子交給他照顧,他分文不要,只需要在接回孩子時,給他一個擁抱。
他把那一堆灰燼,灑在了五臺山上,告訴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