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也算是勉強出氣了吧。盧東籬把一本縣誌翻完大半,書案上的紅燭已燒的只餘短短一截,他淡淡一笑,放下縣誌,熄了燭火,漫步行到星月之下,正待回房休息,卻見一名僕役正畏畏縮縮在書房門前徘徊遲疑。盧東籬笑問:“有什麼事?”那僕役忙忙行禮:“大老爺,風大官人已等了很久,天也實在是太晚了,小人斗膽問一問,若是老爺沒空,不如打發了他回去。”盧東籬一怔:“風大官人?他什麼時候來的?”僕役也是一臉愕然:“風大官人特意來拜謝大人,剛才表少爺讓通傳說大人正在辦公務,請他多等一會兒,可現在,都等了一個時辰了……”盧東籬不待他說完,便低斥一聲:“真是胡鬧。”那僕役也不知道這一聲是罵的誰,只是立刻低頭後退。盧東籬也大步向客廳那邊去。照他看來,辦案決斷,全是依公而行,原本也用不著拜謝。真拜起來,拉拉扯扯,客氣話一堆,又趕著人又跪又拜又喊恩人,外加著還有大堆的謝禮,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他新來乍到,又哪裡有那個閒工夫,應付這種事。依他的性子,若是一早知道風勁節來拜,自是託口公務,不肯相見,最多說幾句,秉公斷案無甚可謝的官話,便讓人把客人擋回家去,但現在盧東覺自作主張,讓人家白白等了這麼久,再若不見,便十分無禮了。他只好極之心不甘情不願地行往客廳,並下決心,明天一定要好好考考某個混小子的功課,背不出書來,正可以名正言順打手心,餓肚子,外加罰站和關禁閉。遙遙望到客廳,已見一個人影正往旁邊溜,盧東籬低喝一聲;“盧東覺,你給我滾過來。”盧東覺見逃不掉,縮縮脖子,慢吞吞過來,臉上堆起笑容:“大表哥,這麼晚了還沒睡?”盧東籬冷冷瞪著他:“我也正想問你了,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盧東覺一點也不慚愧地說:“睡不著啊,剛四下轉了轉,走了走,沒事幹,就跑來瞧瞧那個有錢的傢伙是個什麼樣的人……”說到這裡,他臉上忽現憤憤之色“那人可真是沒什麼誠意啊,救命的大恩啊,他就這麼兩手空空得來,而且還一點耐心也沒有,我躲在後堂,一碟瓜子還沒磕完呢,他就三番五次要走,要不是他身邊那個還算懂事的管家拼命攔著,他早回去了。”盧東籬又好氣又好笑,氣得罵一句:“你也知道什麼叫懂事。”就揪著他的衣領拖著走“給我去向客人道歉。”堪堪行到將近廳門處,就聽到裡面那同樣又氣又無奈的聲音傳到耳邊:“公子爺,你怎麼就這麼沒耐心呢,人家對你那麼大的恩義,也只不過是讓你等一等罷了,你為什麼非要鬧著回去,這不是讓人瞧著我們這麼大的人,半點人事也不懂嗎?”一個清朗舒潤,卻也同樣又氣又無奈的聲音應道:“福伯,我要跟你說多少遍,你才明白,這人是個清官,而且喜歡簡潔處事,想來是討厭繁文縟節的,他放過我只是秉公處事,我們這樣緊趕著跑來謝他,只會給他添麻煩,你瞧人家把咱們幹晾著這麼久不見我們,可見就是不想見了,咱們還是知趣些吧。”“見不見你,和清不清官有什麼關係?”那老人猶自絮叨“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你又怎麼知道?”“他是清官,從他不敲詐我一文錢,就直接放我可以確定一大半了,再看看這縣衙後堂,一般來說,每換一位主人,都會跟據他們各自的喜好,改變陳設,另備裝飾,還記得咱們前任縣太爺上任的時候,大興土木了多久,又藉機會往縣中各處富戶敲了多少?可是這一位上任都好多天了,縣衙裡,不但沒有任何動工的跡象,連所有擺設,不管大件小件,都沒有一絲變化。可見其人處事是喜歡簡便省事的。還有縣衙裡的僕役,按律是可以直接在當地徵調,給不給工錢,就看縣老爺高不高興了。劉銘在的時候,這裡上下下下奔走的人有多少,可現在呢,這麼久了,就一個下僕在四周打轉,你剛才給他點好處,讓他探探縣太爺還要忙多久,這裡就連個添茶沒了,這種人明不明如鏡還不知道,清如水大概是沒送禮給他,沒準還自討沒趣,你來謝他,他還嫌你煩呢。”聽著裡頭人,長篇大論地同自己的管家解釋,,盧東籬不覺一笑,如此主僕,倒也有趣。盧東覺聽得卻是怒從心頭起,什麼東西,一個鄉下土財主,竟敢這樣評價大表哥,還說大表哥不知是不是明如鏡,我呸,要不是明如鏡,你還在牢裡頭蹲著呢,哪能上這來大放厥詞。顯然那老管家也不滿意,語氣充滿質疑:“公子,你真的不是因為等得太久,心裡不自在,胡亂找藉口想脫身?”隔著牆都能聽到那人大叫撞天冤的聲音“福伯,我是這種人嗎?”盧東籬幾乎可以想象那個完全沒有主人儀態與威嚴的男子,此時此刻滿腹委屈的表情。然而,老管家靜靜地沒有回答,估計心裡是真的認為他是這種人。盧東籬也不覺自失地一笑,隔牆而聞他人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