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勁節,換了便裝,不帶儀仗,故意裝成偶遇,然後傾心相交,傾力拉攏……”瑞王語聲忽得一頓,遙望窗外那戲臺上的熱鬧喧譁,戲臺下的喜氣洋洋,似是一時間失了神。那一天,他在京城最有名的酒樓,看到了風勁節,那個因為出身卑賤,而無論立功多少,也一直被壓制,被苛待的英才名將。那一天他看見那個男子,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菜,同最美麗的女子嘻鬧調笑。那人很久以前就已散盡家財,可是京城最有錢的商人們,在他面前,恭敬順從如對主人。那人為國立下如許功勳,回京之後,卻一直受到不公正的冷落,可他縱酒長笑,擊箸作歌,那笑聲裡,歌聲中,聽不出一絲落魄,半點失意。他的笑容,他的歡暢,他眼神裡的光彩,讓一個高高在上的王爺都感到嫉妒。他知道了眼前站的是瑞王,他完美地行禮,然而,那也僅僅只是必須的禮貌。他不會因為酒氣熏熏站在高貴的王爺面前而慚愧,不會因為身上的酒痕油漬而手足無措,他甚至沒有抬手,擦一下臉上的胭脂痕。他的禮儀完美無缺,可是,他的眼神裡看不到一絲卑微,半點臣服,他行禮,只是因為對方是王爺,可是,在他的眼中,又分明不覺得那高高在上的王爺,和身邊卑如泥塵的歌妓,有什麼大的區別,而他甚至不肯在一位王爺面前,稍稍掩飾一下,這種平等的目光,從容的態度。他總是笑,總是笑,那樣蠻不在乎,彷彿天塌下來,也不能傷他分毫一般。他可以笑著面對有功不賞的難堪景況,他可以漫不經心地笑看滿朝文武的冷落輕視,他可以笑得從容自在地與王爺共座談天,他也可以在彼此深談,暢論天下朝局,看透政事得失之後,再輕輕鬆鬆,仿如吹口氣般拒絕一個真正為他所震動,因他而傾倒,並真心實意,想要將他收入麾下的人。那些約同兄弟的承諾,那些言必聽,計必從的宣言,那些真心而迫切的懇求,他全都可以眉毛也不動一下地聽而不聞,視而不見,繼續沒心沒肺地笑……總是那樣笑啊……總是那樣笑,總是那樣笑……瑞王慢慢地握緊了五指,那千萬裡外的將軍,在被最重視的人背叛放棄之後,他還能笑得出來嗎?還能象當日在樓頭宴間,笑得那麼雲淡風輕嗎?真的想要親眼看一看啊。陸澤微等了很久,沒有等到瑞王繼續說完那忽然間斷下的話。他只是看到王爺那臨窗而立的背影忽然有些蕭索起來了。在那蕭索漸漸透出點寂寞悲涼之意時,他果斷地喊了一聲:“王爺。”瑞王微微一震,轉過身來,淡淡道:“那一次,他拒絕了我,後來,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陸澤微心中輕輕一嘆,王爺沒有說,那一次會面的詳情,而且,看起來,以後也絕對不會再說,但是可以肯定,自那以後,王爺,才開始派人細查有關風勁節和盧東籬的一切,才會有這幾天的坐,神思不屬,也才會有書房裡這一番長談,這一段,往敘說。那麼,那個風勁節,那個小小的邊城部將,到底憑什麼,讓王爺如此重視如此放不下,當日那僅有的一面,僅有的一會,曾發生過什麼?王爺即然不會說,那他也就只能不問了。“自那次會面,被他拒絕之後,沒過幾天,他與盧東籬就又離開京城,回定遠關去了。”回來才不過幾天,又要走了。蘇婉貞細心地為盧東籬收拾行理的時候,有些黯淡地想。她盼了兩年的夫君,終於回來了。然而相處的時光,卻又短得屈指可數。每天的大部份時間,都被那不斷上門攀交情,和必須去回拜的官員們佔得盡了。而她,只能在丈夫回家後,繼續著這無盡的等待。重聚的歡樂,還不及細品,眼看著,又要分離了。她默默無言地收拾著行裝。邊境貧乏,好容易回來一次,該多帶些能長期儲存的京城食物才是。邊境苦寒,該多備一些暖實舒適的衣裳才好。邊境枯燥,該把這兩年,替他買的那些書,都為他備上才是。邊境……千萬種念頭,萬千種關切,待得回過神來,才發覺替盧東籬準備的行理,已多得要堆成一座小山了,有些無奈地苦苦一笑,只得重又一樣一樣地放回去,忍著心痛和不捨,儘量精簡。努力地提醒著自己堅持。縱然想要放聲痛哭,至少,要等到他離去之後。縱然心頭痛如刀割,但等丈夫出門回來時,一定要用笑容來迎接他。他要上邊關去了,要面對風沙,面對戰爭,面對死亡和鮮血,怎能讓他再因妻子的悲傷而牽腸掛肚,不得安寧。以笑容,以溫柔,讓他可以輕鬆地上路,這是她這麼一個卑微的女子,此時此刻,能給丈夫唯一的幫助和支援了。“夫人,夫人……”墜兒的叫聲,在房外響起:“有人來求見老爺。”蘇婉貞淡淡道:“老爺出門拜客去了,我是女子,不便迎男客,這話不是早叮嚀過你嗎。要有別的大人們上門求見,就這麼回話好了。”“夫人,可那人不肯走,他說是老爺的好朋友,要一起同路回定遠關的,就算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