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和羽林將,會陪著花將軍去狄將軍家下聘。”
說是陪,就是去撐場子的。
花木蘭眼皮直跳,總覺得是不是哪裡弄錯了。
鮮卑人尚白,婚服都是白色。這一箱衣物是兩件,袁氏顫顫巍巍地從衣箱裡把衣冠拿出來,忍不住讚歎:
“真是好東西啊,我從來就沒見過這麼好的料子……”
白綾袍、白絹衫、白玉帶,結著漂亮的紫結瓔,因為花木蘭是軍功十二轉的武勳,這其中一件是上柱國將軍品級的禮服樣式,另一件卻是比它低得多的護軍將軍品級的禮服。
問題是,兩件都是男裝。
“木蘭啊,這鎮西將軍,是不是得罪過陛下啊……”花老爹抓了抓頭。“我們家有兒子啊,怎麼好生生的要人家入贅……”
又不是無子的人家。
“……我也不知道。”
花木蘭鬱悶極了。
這聖旨一下,就是君令,誰知道是怎麼回事?
第二天開始,花木蘭家裡陸陸續續的來了許多人。
有從懷朔前來的花克虎、還有花木蘭以前的同火殺鬼、胡力渾等人。京中、軍中的舊交好友等眾人紛紛攜帶著禮物來賀,陳節更是抱著花木蘭的胳膊痛哭流涕:
“嗚嗚嗚,我就知道將軍是男人,是為了掩飾狄將軍女兒家的身份是不是?為了讓她繼續留在軍中,您做出了這麼大的犧牲……”
“老子當年就覺得那狄葉飛漂亮的不像是個男人,果然是這樣……”
胡力渾猥瑣地笑著:“花木蘭,你什麼時候得的手?同帳的時候?比武的時候?喂喂喂,你別跑啊!”
知道自家堂妹確實是個女人的花克虎最為鎮定,一邊安慰著家中的堂叔堂嬸,一邊吩咐花小弟準備下聘的六牲。
可憐花木蘭還未知道怎麼回事,就莫名其妙被一群好友、羽林郎、家人簇擁著去了京城,在京中狄葉飛的私宅裡下了聘,這算是有了婚約。
花木蘭下聘那天,有好事者將狄府圍個水洩不通,街頭巷尾的故事裡也全都是“美人將軍”如何替父從軍的傳聞。
黑山大營中那些老將聽聞花木蘭和狄葉飛被賜了婚,紛紛露出“原來如此”,立刻把之前曾聽到的“花木蘭是女人”的傳聞拋之腦後,明白了花木蘭的一番苦心。
怕是京中傳錯了,把狄葉飛傳成了花木蘭。
嘖嘖,這以後夫妻兩個開府立業,真是快哉。
花木蘭下聘的前一夜,曾翻牆去找過狄葉飛。後者毫無屈辱委屈之意,反倒很高興花木蘭連夜來訪。
花木蘭對這件事十分愧疚,她總覺得狄葉飛是被無辜攪和進來的,如今連好生生娶妻的機會都沒有了,可是狄葉飛卻說:
“花木蘭,你長得不好看,身材如同男人,聲音沙啞,手有粗繭,背有傷疤,性格也不嬌柔,在軍中,我從未勝過你,你連軍功都強似我。到如今,我甚至還要入贅於你……”
他每說一句,花木蘭的愧疚之情便更深一分。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愛慕於你,你說我的愛慕,值不值得你試一次?”
他苦笑道:
“若是你後悔了,就把我休了吧。”
鮮卑以前是母系氏族,地位高崇的鮮卑女子,常有“贅婚”之事,只是自從建立大魏以來,很少再有這樣的例子。便是他當年被說了婚約,也只是“下嫁”,而無贅婚。
如今陛下提出他入贅,而百官和文武都沒有提出反對之意,那便是真的覺得自己配不上花木蘭,有些高攀了。
他這般受辱,原該心中萬般不甘,可他從得到恩旨的那一刻起,心中只有喜悅,卻毫無不甘憤怒之情。
男女之間,最難的不是情愛的發生,也不是熊熊烈火的燃起,而是能將這烈火隱忍成清明的星光,照耀各自一生或繁華或寂寥的長夜。
他原本已經準備忍了,可老天又讓他見到了那火焰。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可不甘的?
花木蘭一生之中,從未聽過這樣的情話,心頭劇震之下,竟什麼都說不出來,尷尬的跑了。
等跑了以後才覺得這好像有些傷人,想要再回去,又覺得即使自己回去了,也說不出什麼話了。
她如今三十歲了,不是十八,也不是二十。只是回鄉半月,就已經聽到了許多閒言碎語,也曾在午夜裡聽到父母的那些長吁短嘆。
她既然已經早就做好了孤老的準備,為何不能試試和人攜手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