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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柔然人的奴隸,一生下來就是。
他的母親約莫是鮮卑人,也許是其他什麼族的人,誰知道呢,因為她在他八歲的時候就死了。
他只知道他的母親來自南方的魏國,曾經是邊關一個城鎮裡的普通少女,因為蠕蠕人南下劫掠而被搶了過來。
他的父親有可能是看守奴隸的頭子,也有可能是別的什麼奴隸。女奴在柔然人中基本是消耗品,沒有多少活到三十歲的,她們生下同樣身為奴隸的孩子,卻大多在把食物給了孩子以後活活餓死。
他的母親不是餓死的,而是被打死的。
因為他不聽話,搶了柔然孩子的吃的。
他沒有名字,他阿母有時候喚他“小兒”,別人就都喊他“小兒”。
他覺得他自己的父親有可能是看守奴隸的頭領,是因為在他阿母死後,他居然沒有被餓死,這個兇惡且狠毒的頭領有時候會偷偷給他吃的,或者是安排他幹一些簡單的活兒,讓他能夠艱難的長大。
也有別的奴隸大叔說那是因為他的阿母長的溫柔,所以首領大叔愛慕上她了。好笑,他的阿母一天到晚披頭散髮,就連他都快忘了他的阿母長什麼樣了,“溫柔”能夠讓野獸變成綿羊嗎?
愛慕又是什麼玩意兒?
他就這麼在柔然人中長大了,因為從小力氣大,身量高,他做著成年人做的活兒,過著豬狗一般的日子。
後來,他們這群奴隸的主人要去南方的大魏打仗了,就把他們這群奴隸帶上作苦力。
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是被驅趕上去的,大魏的騎兵兇狠,他們被驅趕出來騎著劣馬,去打亂魏兵的陣勢,讓他們無法繼續衝鋒。
那一戰死了上百個奴隸,他的主人成功的讓鮮卑人吃了虧。他在那一戰中艱難的活了下來,卻因為全身浴血引起了主子的不快,被丟去了死營。
進了死營,幾乎就等同於死了。他們平日裡頸子上懸著鐵鏈,只有作戰時才被放出來殺敵。
他們幾乎沒什麼像樣的武器,而對上的卻是大魏精銳的騎兵……
他終日受著棍棒、鞭笞、鐐銬、關押和飢寒之苦,只有在需要和鮮卑人對抗的時候才會被放出來,享受短暫的自由。
而那短暫的自由,很有可能是拿性命來換的。
有時候他想,他胸中的那隻野獸,大概就是那次在戰場上偷偷殺了一直虐待他們的某個柔然人開始的。
在嚐到了復仇的滋味以後,他心中的火焰開始炙熱的燃燒。
有時,他正在幹著柔然人給他的活兒,會忽然停著不走,他覺得所遭受的一切是不應該存在的,是不合理的,他望著那些站在他幾步以外的柔然兵,會覺得他們都是惡鬼,然後那些惡鬼就突然給他吃了幾鞭。
他有時候會反抗,然後遭受更痛苦的懲罰,他的心在日益一日的折磨中無可挽回的變硬了,從他人生中的第八個年頭起,到處都是敵人,從未有過善意。
如今已經第十七個年頭了,他成為死營裡活的最久的人,柔然人不再喊他“小兒”,而喊他“那個惡鬼”。
他恨鮮卑人,也恨柔然人,所有人加於他的只是殘害。他恨這個世道,並下定決心,將來總有一天,他要和他們算賬。
很快,能算賬的日子到來了。
他們跟著這支隊伍南下,在主帳裡做活,死營在柔然很常見,犯罪的奴隸和劫掠來的人口直接殺了是種浪費,往往就負責幹苦力和骯髒的活,打仗的時候,丟出去做肉盾、人牆,什麼都可以。
他是從七八天前感覺到這裡的柔然人不對。原本要乾的活兒少了一半,而每天都有許多柔然人出去“放馬”然後就沒有回來。
他當然不會覺得柔然人出去倒黴遇見敵人全軍覆沒,那麼,他們一定是為了什麼,悄悄離開了。
他趁著做苦力的時候記著數,柔然人每天出去的人數不多,但按照這樣下去,四天後營中就沒有多少人了。
只留下奴隸和死營的牲人。
還有同樣被留下來的上百個柔然兵。
他心中的野獸一下子又跳了出來。
他們每天被剩下的柔然人趕出來,在主帳外圍繞圈子,再被趕回來,做出一副營帳裡還有人的樣子,但事實上,所有人都知道,無論是主將還是騎兵,兩天前就已經跑的沒有影子了。
所以,當今日最後一批柔然兵離開主帳,他再一次被牽著“溜達”時候,這個胸有猛獸的男孩當著所有奴隸們的面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