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間,三聲佛號響起,若葉更是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痴染大師,這張斌確實是慈苦大師教導的孩子不假?”賀穆蘭輕聲問他。
“是。他跟隨大師時間最長。許多孩子學寫字無非是想轉為需要識字的學徒,或是想要多個謀生的路子,只有他一直都跟著大師學習經文術數,不曾離開。是以我才這麼熟悉他的樣子。”
痴染心中也是悲涼,故人還在,師叔卻已經圓寂,他雖逃出生天,也不由得生出一種物是人非之感。
“我明白了。”
賀穆蘭嘆了口氣,走出了房門。
待她再回來之時,手中已經多了紙筆。這些原本放在她的包裹裡,她剛才去一趟自己的房間,便是為了取這個。
“張斌,我卻是不是什麼鮮卑大人,這事我不是騙你。”賀穆蘭見張斌一臉心灰意冷的樣子,繼續說道:“不過我曾經替大魏徵戰十二年,如今雖解甲歸田,也還算有幾分面子……”
張斌猛地一抬頭,滿臉不可置信。
痴染和若葉更是“啊”了出來,只有愛染似乎毫無所動,只是站在一旁閉目替未見面的師叔唸誦著經文。
“此地縣官若卻有貪贓枉法、草菅人命之處,朝廷一定不會輕饒。只是你如今一無人證物證,二也人微言輕,所以這案子,確實不太好辦。再者你母親與你供養慈苦大師,犯了陛下的禁令,這也是事實……”
賀穆蘭見張斌面容從剛剛有了些神采又變回面如死灰,便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亂想什麼呢。我沒說丟開不管。”
“這麼說吧,若你告他貪贓枉法,或者將你母親和慈苦大師屈打成招致死,這案子幾乎是不可能告的贏的。除非你收集足夠的人證物證,但我見你此時的情況,怕是熬不到人證物證具齊,就要被那江縣令發現蹤跡而抓走了。所以……”
賀穆蘭狡黠地笑了笑。
“我們不能告他這個。”
賀穆蘭坐在案前,鋪開紙,將墨盒裡的墨微微兌上一點水,開始寫起字來。
痴染、愛染等人都識字,見賀穆蘭奮筆疾書,立刻圍上前。
“陛下在正月下了滅佛令,是為了改變佛門容納大量壯丁躲避徭役的行為。國家征戰多年,男丁數量銳減,佛門卻一直在收留各種年輕人,對於眼睜睜看著田地荒蕪卻無人可種的朝廷來說,滅佛便是最快的解決這種矛盾的辦法。”
賀穆蘭一邊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一邊手中筆桿不停。
痴染之前也曾聽過這種言論,並覺得朝廷的想法並沒有什麼錯誤。但因為他自己恰恰就是要被強勸回去種田的“僧人”,所以心中即使有些認同,也還是認為這種殘酷的法令並非仁君所為。
“既然陛下滅佛是為了穩定國家的局勢、減少矛盾,那他就一定不希望有人藉著他‘滅佛令’的幌子為自己斂財,甚至是敗壞他的名聲。這江仇動輒將人汙做有‘收容沙門’嫌疑之人,名為‘搜查’,實為‘抄家’,遲早會激起民怨,引出大禍。”賀穆蘭將筆在墨中蘸了蘸,繼續寫了下去。
“若不對這種行為進行嚴懲,待日後滅佛令下達到各州縣,各州縣的父母官紛紛藉著這滅佛令效仿與他,那天下動亂也就離得不遠了。”
她沉下心來,將一路的見聞一一寫入信裡,前面佛寺的慘狀只是一筆帶過,著重寫了平6此地原本是如何安寧,卻因為江仇拿了“滅佛令”借題發揮,四處抄家擾民,將此地弄的如何民不聊生。
陛下明明下令是“五十歲以下僧人還俗”,如今卻是連五十歲的僧人都無法在寺中養老,因為寺裡已經毫無恆產,錢糧也被搜刮了乾淨。
這麼多無家可歸、無衣無食,對朝廷這一舉措產生了“怨憤”的百姓聚集在一起,若不能處置好江仇,這股子怨憤就要從江仇的身上而轉到其他方向去。
賀穆蘭只是不喜歡政治,卻不是不懂政治。她深知在大魏百官皆貪的時候去告別人貪汙受賄、或者搜刮家財,能夠嚴懲的希望都很渺茫,因為每個官都有這個毛病,官官相護,就算是為了自保,也要從輕發落。
但“官逼民反”這頂大帽子就不一樣了。賀穆蘭所寫的事情大半都是事實,尤其是藉著“滅佛令”四處搜尋富戶之家,趁機卡油的事情更是千真萬確,連這客店清晨都有食客會小聲談論。
只要這封信送達天聽,哪怕送不到陛下面前,只是給哪個白鷺官得了,也會當做了不得的大事來辦。
平城下達的“滅佛令”還沒有徹底釋出下去,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