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的師弟愛染懦弱一點、或賀穆蘭麻木一點,這兩個僧人恐怕就餓死在塔裡了。
“走吧……”賀穆蘭站起身。“你的師弟若是見到你在,怕是又要哭得稀里嘩啦了。”
“啊,”痴染喟嘆一聲。“那個淚包。”
賀穆蘭手舉夜明珠在前開路,引領著兩個僧人離開這座浮屠。木質的樓梯因為三個人的踩踏而傳出了隨時會崩塌的聲音,可是痴染和若葉卻毫無畏懼,反而吟誦起了經文。
“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珂……”
一旦離開這座浮屠,怕是再進之日遙遙無期。
賀穆蘭第一次這樣伴著梵唱行走在黑暗中。
以往她孤獨的在解剖臺前工作時,也曾有過“人是否生而有靈”的疑問。那些在她的刀尖下被破壞掉其完整性的人體,會不會和他們的靈魂有聯絡之類……
她知道她有許多同事會佩戴佛珠、或者戴上桃木符之類,但她從來沒有追求過宗教的力量。這並不是因為她是黨員或者她是個唯物主義之類,而是因為她清楚的自己在做什麼,那些魂靈即使有恨,也不會對著她這麼一個為他們查明真相之人。
可就這樣伴著梵唱行走時,內心確實會獲得一種平靜。賀穆蘭不知道他們口中的梵語究竟說的是什麼,但她由衷的希望他們唸誦的東西會成真。
只有勸人行善的宗教才會得到發展,這是不是因為人性原本都是趨於良善的呢?
賀穆蘭的腦中一直想著一些玄而又玄的東西,直到又到了二層。
腳下黏膩的觸感似乎在佈滿灰塵的樓梯中被洗滌,而那種可怕的氣味也似乎慢慢在梵唱中消失了。
可是當他們到了二層下一層的入口,她那種噩夢一般的記憶似乎又被驚醒了。
她握著夜明珠的手緊了一緊,腳步也頓住了。
痴染第一個發現了賀穆蘭的不對勁,然後若葉也停下了誦經,當發現自己置身何處時,叫了起來:“天啊,師父,我有些不想下去了。你揹我好不好?”
“莫撒嬌。”
“這不是撒嬌。你每次都……”
“佛門淨地,不要胡言亂語!”痴染突然高聲呵斥,打斷了若葉的話。“讓人看笑話!”
若葉難過的撇了撇嘴,不再說話了。
“敢問痴染師父,這下面惡臭難聞,究竟是什麼?”賀穆蘭打了個寒顫,“既然是佛門淨地,為何味道這般可怕?”
都這麼多天了,能不可怕嗎?
若葉的眉毛動了動。
現在他下樓都是倒著下的。幸虧這是晚上,若是白天,這位施主大概就丟下他們自己走了。
“咳咳,這是一種陷阱。”痴染一本正經地回道:“是用獨特的辦法做出來的,防止惡人驚擾師祖們的遺骨。”
“呵呵。那還真的挺厲害的。”
賀穆蘭乾笑一聲,心中淚流滿面。
佛門弟子的腦袋瓜子真的和普通人不一樣啊。把自家弄的這麼臭,真的能擋得住別人的破壞嗎?
“施主莫急,貧僧教你如何出去。等下到了樓下,你閉上眼睛,聽貧僧。的口令走便是。”
“咦?閉上眼睛聽口令便不臭了嗎?”
“噗!”若葉忍不住笑出聲。
痴染回頭瞪了徒弟一眼,正容搖了搖頭。“不,只是小僧只會閉著眼睛走,所以也要委屈施主一二。”
萬一要被她舉著夜明珠看到了地上的情景,一定會心情不好許多天。
那豈不是他的罪過?
呃……,其實確實是他的罪過。
賀穆蘭雖然不知道這兩個僧人為何這般神神叨叨,但想到塔底可能有他們不願意說的什麼秘密,也就表示理解,閉著眼睛按照痴染說的去走。
“直走,向右三步。”
“左邊兩步,啊施主您步子太大了,快收回半……”痴染一頓,“不……”
若言忍不住捂住了眼睛,不忍心再看。
這一番終於到了塔門口,賀穆蘭摸到了矮門的門框,彎腰走了出去。
若葉和痴染在門口矗立了一會兒,本想磕幾個頭再走,無奈這“生化武器”連他們自己都忍受不住,只好胡亂唸了幾句經文,走出塔去。
直出了浮屠,師徒兩人呼吸著室外冷冽的空氣,頓時精神為之一醒,再看著空蕩蕩的殘敗寺院,都忍不住流下眼淚。
他們是逃出了生天,可還有更多的教眾不知道是生是死。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