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動、一抬手一投足都是過去那個花木蘭的樣子,可她的想法和處事的態度,卻切切實實的和以前有所不同。
是因為卸下了身份的包袱、性別的成見,所以變得更為豁達了;還是太在意如今“普通人”的生活,變得不再有當年的拼勁呢?
狄葉飛的不安不是來自於別人,正是來自於自身。
他只要一想到對於自己如今權力地位的自得、對於得到太子重視的喜悅,以及對於即將獲得龐大財富的興奮,就有種迫不及待對別人炫耀的衝動。而他最想炫耀的,不是別人,恰恰就是如今想要“安寧”的花木蘭。
這樣的生活和花木蘭想要的生活差的是如此之遠,以至於他越發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花木蘭。
他可以藉著素和君的安排輕鬆得到拓跋晃的信任,也可以藉著自己的“美貌”接近袁放,商議最難得到回應的“通商”之事,甚至連那位被暫時關押起來的袁家少主,他也有自信可以說服他,讓他倒向他們這一邊,從此真正成為袁家的重要人物,不需要對他叔叔可能成婚育子的將來而擔驚受怕。
但他沒辦法說服花木蘭。花木蘭永遠也不可能成為和他一樣的人。
這就像一個愣頭青突然獲得了地位、名望、權力,並即將迎來人生中最高峰的時刻時,卻發現最想要與之面前表現的那個人,其實是完全不在意這些的。
他有時甚至覺得自己愛的大概不是花木蘭,而只是需要尋找一個目的讓自己飛的更高、變得更強,就如同站在河邊看著自己的倒影自憐,卻以為自己是愛上了別人一般。
但當花木蘭說出“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生活的方式,為了生存和壯大自己做出的舉動,從來都談不上卑鄙”時,他才赫然發現,他愛上的從來都不是自己。
狄葉飛一直堅信自己能在花木蘭這裡得到某種救贖,就如同她過去那麼多次替他守住了帳篷,讓他能夠徹夜酣睡一般,他一直追求的,恰恰就是那句“我理解”和“我相信”。
而他卻不知道,以後自己會不會辜負這種信任。
爭權奪利中的可怕,在這麼多年裡他已經見了太多太多。有時候就如同素和君的一句話,某一次的因勢利導,局勢就能變得完全讓人瞠目結舌。
他到底是該進,還是該退。
他的心無比迷茫。
“狄將軍。”一個白鷺在狄葉飛耳邊小聲報道:“花將軍回來了,還帶著一個大鬍子男人。”
退!
退個球!
狄葉飛“噌”的一下站起身。
她不聲不響跑了,丟下他在這裡左思右想差點把自己逼成怨婦就算了,居然還敢帶個野男人回來!
“我把陳節帶回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驚天動地的大笑聲從陳節的嘴裡歡快的溢位,完全不顧臉色鐵青的狄葉飛是什麼心情,陳節笑的簡直就如同發了癔症:“哈哈哈,靴子……靴子……哈哈哈哈哈眼線……那眼線什麼玩意兒……哈哈哈哈啊,指甲,指甲……”
昔日在軍中揍得他們這群新兵整夜整夜哀嚎的“血腥美人”居然也有今天!
穿著翹頭的靴子,畫著貓兒一樣的眼線,塗著……塗著……
哈哈哈哈哈!
讓他先暢快的笑一會兒。
“陳節還是像以前一樣,一遇見事兒,就哭著喊著讓木蘭你救命啊。”狄葉飛的嘴巴可不是閒著的,“如今都三十歲的人了,還是要讓其他人擦屁股。”
“啊哈哈哈,那也比,把臉畫成屁股要好吧?”
看那可笑的胭脂!
狄葉飛的臉色由青轉紅,又由紅轉白,臉色幾次變幻之下,賀穆蘭生怕狄葉飛一個失手把陳節給砍了,連忙將已經笑成蛇精病的陳節提了起來,像是過去無數次做的那樣,一把丟了出去。
陳節被拋到門外,索性繼續抱著肚子躺在地上笑個痛快,完全不不顧屋外守著的白鷺是什麼表情。
“那啥,家教不嚴……呃,好像也不算。總之,陳節被盧水胡人關的有些缺心眼了,你莫怪他。”
聽到外面震耳的笑聲,賀穆蘭也有些尷尬。
天知道她對狄葉飛發洩出不滿後跑出去已經夠尷尬的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狄葉飛咬牙冒出一句。
咦?
這是在罵她也是個缺心眼嗎?
看到賀穆蘭的表情,狄葉飛簡直如同低吼一般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