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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城的盧水胡人早被魏國人盯上了,他們只能改名換姓,謊稱自己是北涼的盧水胡人,在魏國求取生存。
然而即使是剩下的這麼些財產,在城門官一層又一層的盤剝之後,也沒有了足夠維生的數量。
三百人,最後的希望,竟是用錢在換空間,而未來還不知道在何方。
那人就給三尺布,而蓋吳知道行情是多少,他們十個人做的工,要一匹布已經是極少了。
可那人只丟下那匹布,瞪著眼睛對他說:“你們是夏地來的盧水胡人是不是?雜胡若對鮮卑人不敬,是要吃牢飯的!”
他想要和那奸商再爭辯,卻被族人拉走,那掉落在地上的三尺布像是打了他一記耳光,讓他滿心冰寒。
人人都說魏地好,魏地繁華,魏國強大,百姓安居樂業,自有鮮卑軍戶打仗,到處都缺人,只要不斷手斷腳,一定能找到飯吃。
但那並不是指“雜胡”。
雜胡。
鮮卑人難道就不是胡人?若鮮卑人說自己是正統,那漢人豈不是就成了胡人?若正統只有一個,誰又不是雜胡?
從穿過一層又一層的城門到了這裡時,他就覺得自己被偷竊了。
那些穿著城門官的衣服、拿著大棒和刀槍的官吏們,大大的偷竊了他一次,讓他從無家可歸的富裕小子,變成了無家可歸的可憐小子。
而這個行商,又偷竊了他一次。
這是個盜賊橫行、殘酷無情的國家。
這便是蓋吳對魏國的最先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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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蓋吳等一行人又被“偷竊”過無數次,才輾轉到了平城。等到了平城時候,三百族人已經只剩兩百,剩下來的一百人,把自己賣了,賣給某個豪族做護院,身契是三年。
蓋吳拿著這一百族人賣身的錢,才能帶著這麼多人到了平城。
噩夢從未離開過他們,即使他們不得不賣身為護院打手,可此時正值柔然大敗,雖說大檀和吳提跑了,可魏帝拓跋燾依舊俘虜了大量的人口和牛羊,人丁賤的比牛馬還便宜,一百個漢子,換來的錢財,不過是平時的十分之一。
那錢實在是燒手,燙的他夜夜輾轉反側,還未到平城,就已經瘦了一大圈。
閉上眼睛,他看到的是族人們毅然決然地表情,還有臨行前對他送上的深深祝福。
蓋吳發誓要帶領族人擺脫這被詛咒一般的命運,重振父親在時的天台軍,他努力磨練武藝,在平城中搜集訊息、伺機待發。
魏帝治下的魏國並不太平,到處都有仇殺和陰謀,仇殺和陰謀又讓做髒活的人賺個盆滿缽滿。
蓋吳心中還有尊嚴和熱血,在他的心目中,盧水胡人應當是跨著戰馬,揮舞著刀槍,為著自己的僱主征戰四方,也許今日還是朋友,明日就是敵人,沙場上區分高下,為僱主掃除對手……
這才是盧水胡人的生活。
但這個世道,註定堅持尊嚴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蓋吳最終還是帶著族人走上了那條路,殺人越貨、打家劫舍,他的熱血和光榮,終是在那些痛苦和懼怕的慘叫聲中漸漸麻木了。
他的名頭越來越響,他的族人越來越富裕,他那早已分道揚鑣的叔叔們終於還是找上了他,開始和他一起“接活”。
幾百個人總是沒有幾千個人強的,幾千人的人馬走到哪裡都受到歡迎。拓跋燾有無數的敵人,而這些敵人卻都想多一些朋友,無論是北涼、柔然、劉宋還是北燕,每個國家都歡迎他們,都為他們奉上美酒佳餚、財帛和美人。
可蓋吳卻清楚的知道,沒有“國家”觀念的他們,無論走到哪裡,都是他們眼中的“雜胡”。
雜胡就像是一個烙印,已經深深烙印到所有人的心裡,讓他們一次又一次名正言順的“偷竊”他們。
他曾殺人如麻,也曾為了內心的平靜去尋求佛祖的幫助。世道偷竊他們,他們就反過來搶他們的,可日復一日,天台軍不但沒有了之前的赫赫威名,反倒成了人人喊打的“賊寇”之流。
蓋吳很痛苦,他的叔叔們卻不以為然。
天下一片混戰,禮義廉恥信都是騙人的東西,唯有到手的財帛、足夠的人馬,才能夠賴以生存。
也許是因為他的內心希望成為一個英雄,而現實卻把他變成了一個強盜,所以當“花木蘭”的威名開始傳遍四方時,他分外的注意起他。
他一次一次如飢似渴般聽著這位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將軍如何馳騁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