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有個毛病,老是‘離魂’。”寇謙之不知為何突然說到了自己。“有時候我能看到自己的魂魄飛出了身體,到了奇怪的地方,有時候是在山裡,有時候是在海中,有時候是在天上……”
“幼年時,我只覺得自己是在做夢而已,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我在父親的靈堂前悲傷哭泣,又過了一年,我父親果真死了,當日那靈堂上的擺設、弔唁的親朋,都與我夢中毫無二致,這時我才知道,我大概不是做夢,而是‘離魂’。我離魂時看到的,正是未來。”
寇謙之可以算的上北魏第一奇人,賀穆蘭之前和他交集不深,只是和他的“化身”打過交道,本體是見也沒有見過,她聽著他的故事,覺得分散注意力後,身上的疼痛也不是那麼難熬了,所以一心一意地聽著,因為有疼痛刺激,記得倒比其他時候還清楚些。
“我們漢人名字之後帶個‘之’字的,必定是家中世代信天師道的。在晉時,天師道出了幾位了不起的書法家,王羲之王獻之,他們家便是天師道的信徒,他們原本是叫王羲和王獻的。我也是如此,我原本應該叫寇謙,因為家中信天師道,我父親便叫寇修之,我叫寇謙之……”
他真的像是和一個什麼都不懂的鮮卑女郎說故事一般,說的細緻無比。
“我這毛病初時沒什麼,可年紀漸大,離魂的次數也越來越多。我總是無緣無故昏闕,嚇壞了家中的寡母。我父親去世前是東萊太守,我哥哥也是縣令,我若蒙蔭出仕,至少也能做個縣令,可我因為這個毛病,學東西都學不好,老是在大眾廣庭之下暈倒,誰也不敢舉薦於我,所以我母親便找來了家中供奉的道長們,想要替我‘治病……”
寇謙之似是很懷念那段時光。他如今已經年近七十,他和他的父親、兄弟共處,自然是很早以前的時光了。
他的語氣太過溫暖,以至於讓賀穆蘭昏昏沉沉中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和哥哥。
‘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賀穆蘭迷迷糊糊想到。
‘若是他們把我當做離魂就好了。’
“我這毛病,天下任何一個名醫都是治不好的,但是修為精湛的得道之人卻是一眼就能看出。你那先天真氣,可以說是天底下最奇的體質,任何一個練武之人得了,都如獲至寶。而我這可以隨意離魂,超脫三界的體質,卻是無數修道之人可遇而不可求的奇遇。”
他頗為自負的笑笑。
“那時候,我已經完全不想當官,甚至連清醒都不願意。離魂時天地何其之大,我年紀小,受不住那樣的誘惑,魂魄一而再再而三的離開自己的身體,是以身體越來越弱,已經離死不遠。”
“那時候我還沒有成年,一位不出世的神仙成興子想收我為徒,在和我結緣之後,我被他帶入了泰山之中,去修習道家的仙法,以期他日能登大道。我練了身外化身的本事,離魂也漸漸能為自己控制,道法便越加精進,因為能看見未來,又能得到別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感悟,所以我修習道法時,一年倒抵過別人的三四年。”
身外化身?
能看見未來?
賀穆蘭覺得寇謙之說的好像是天書,明明每個字都聽得懂,可拼起來就極為複雜,腦子都要炸了。
“我會率領天師道效忠大魏而非劉宋,也是因為我看出魏國氣運隆盛,可以一統中原。但我大概是沒有仙緣,即使道法再深,也怎麼也達不到結丹的地步,遂死了成仙之心,一心一意光大我道門。”
他笑了笑。
“我不知道你的來歷,也不知道你為何而來,但我知道你會在這裡,一定是我的某個未來所為。我經常能看到未來一瞥,卻不知道那未來是什麼時候的事,我的醫術、我的見識,大多來自那一瞥。你魂魄不全,想來不是和我一樣可以離魂,便是遭遇了什麼極為慘烈之事,以至於魂不附體……”
“我死過一次……”賀穆蘭不敢完全相信這個道人,只挑了重點說給他聽。“我本來該死的,可是我沒死,所以才變成這樣。”
“你知道我的醫術,你並非大魏之人,是不是?這普天之下,除了佛家的如意輪和我天師道的靜輪天法,無人能扭轉時空。佛家如今在南邊發展壯大,你卻是鮮卑人,那你一定是遇見了未來的我,被送來此處的。”
寇謙之一言道破天機。
“未來的我道術一定精深,說不定已經可以隨意讓魂魄穿越過去未來,他不能和過去的自己相見,和你相見卻是沒有關係的,說不定你還有機緣,能見到未來的我。”
他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