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看。崔元不說話,也不動,靜等著馮吉取他性命的一掌拍下來。
“你不是躲起來了嗎?怎麼捨得自己跑出來?”馮吉問。
“躲?往哪裡躲?”崔元冷笑道,“你們沿路追殺,只要收留過瘋女人和年輕女人的人家都不放過,我們躲得掉嗎?”
馮吉的手緩緩放了下來。“追殺瘋女人?”他狐疑地念道,轉頭去看淮陰居士,居士什麼表情也沒有,不動聲色地彈他的琴。
誰也沒有注意到崔元伸手到頭上拔下了束髻的簪子,那是支尖尖的碧玉釵,當馮吉突然覺得不對,猛地回過頭來時,崔元已經狠狠地將那支質地堅硬的玉釵插進了他的胸口!
馮吉低哼了一聲,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後退了幾步,驚異地望慢慢坐起來的崔元。崔元並不拿正眼去看馮吉,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拾起落在地上的“秋葉”劍,一步步向淮陰居士走了過去。
居士停下琴聲,抬頭看走過來的崔元,他看見馮吉從崔元背後跟了上來,復又舉起青色的手掌,向崔元背後拍去。
一個人忽然穿到了崔元與馮吉之間,一隻手拉住崔元的胳臂,另一支手將一把刀架在馮吉的肩上。
馮吉又看到了那個蒙面男子,那種屬於殺手的冷酷眼神使他一眼認出這個人就是曾經從他手上搶走過蒙珠爾嘎那個不速之客。他盯著那個人的眼睛看,似乎看到了某種他十分熟悉的東西。
崔元掙扎了幾下,蒙面人沒有放手,用刀比著馮吉,拖著崔元一步步向亭外退去。
“放開我!我要報仇!”崔元拼命將掰開蒙麵人抓他的手。
“閉嘴!”蒙面人啞著嗓子厲聲地喝了一句,嗓聲透著陰冷,令崔元顫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老實下來。
“我在想,你不蒙著面時是什麼模樣?”馮吉一動不動地望著蒙面人將崔元拖出去,沒有阻攔的意思。
蒙面人停了腳步,望著馮吉,不說話。
“你和我很象,”馮吉望著他,平靜地說,“在很多方面。”
蒙面人遲疑了一下,拖著崔元退後兩步,伸猿臂攔腰夾住崔元,消失在夜色中。
馮吉轉過身來,有血從他胸口的傷處流出來,他沒有去管它,而是疲倦地走到長案的另一邊坐下,對淮陰居士說:“大人,彈只曲子吧。”
“池先生!為什麼攔著我!”崔元大聲地質問道。
池玉亭解下蒙面的汗巾,臉上仍然是永遠的溫和神色。“你不是馮吉的對手,殺不了仇人反而會送命。”
“送命又怎樣,只要殺了淮陰居士,陪上這條不值錢的命也沒什麼。”崔元激動地說。
“然後呢?錦衣衛血洗怡園?發現馮家並沒有放棄復仇,為除後患,將馮家原有家丁僕人一干人等全部斬草除根?”池玉亭問。
崔元沉默了。
“已經很不容易地安頓下來,就不要再出事,就算為了馮伯母也該安定下來了。”池玉亭伸手在崔元右肩輕輕推動幾下,將肩骨接好用布條固定住。
“可是他們……”
“相信我,你們已經安全了,他們不會找到你們的。”池玉亭微微笑道,“至於你娘和馮大人的冤案,大小姐已經送了份密奏進京裡去,應該很快就有迴音。你要記住的不是仇恨,而是你娘讓你好好活下去的話。”
崔元想起蒙珠爾嘎的叮囑,心裡好生酸楚,他不想自己失態,轉口問道:“池先生不是和青姐姐去蘇杭了嗎?怎麼又回來了呢?”
“你臨走時帶走了碧玉釵和‘秋葉’劍,大小姐總有些放心不下,叮囑我回來看看。我去你們住的地方,只見到馮夫人,你帶著東西不見了,想著可能會出事,一路追過來,幸好趕上了。”
“對不起,總是給你們惹麻煩……”崔元低下頭訥訥道。
“只要你想清楚了就行,反正既然是大小姐交給我的事,我是不會放著你不管的。”池玉亭拍拍崔元的腦袋,笑著安慰道。
“可是長輩們留下的碧玉釵,只剩下一隻了。”崔元突然想了起來,著急地說。
池玉亭搖了搖頭,“重要的不是東西,東西總有或失或損的一天,”他指了指崔元的心口,“而是你這兒要記住長輩和他們留給你的話。”
崔元點了點頭,“池先生,謝謝你,我記得的。”
池玉亭笑了起來,“那好啊。走吧,我送你回家。”
“難怪青姐姐喜歡池先生,你真是個好人。”崔元嘆了一聲。這時候,他分明看見一絲憂鬱的顏色從池玉亭臉上掠過,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