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周遭在自殘式的過場，我們還是在靜靜地維護著企業。雖然我們明知道我們最終也將把替換，但是大家依然在完成每天的工作，大家心裡有個不甚精確的倒計時，大家會由衷地嘲笑新來的傢伙的笨拙，大家會最後次顯得尾大不掉的樣子，等待集體的辭別。

但是，作為一個企業來說，換血是為了新生命。我們都明白這個道理卻就是不會明白我們自己。我們像遺老遺少，像老式國有企業的散漫混客，一副老大不情願的樣子。

今天下班的時候交班說，今天又要來個新的經理，大家謹慎相處。看來，物業部門等等又將換人了。

30 沒落的遺世者

今天晚上去做了一次客，去拜訪一位年長我一輪的已經六十的且病老的單身漢朋友。記得去年他也請我過年到他家吃飯，今年因為公務纏身，我到大年初六才去看他。去他家我不用帶什麼大禮，他也不會有豐盛菜餚，我們只是清水朋友。但是因為他身體抱恙，我還是在超市裡買了瓶上好的上海和酒去。來到他的屋裡，我想看出些驚訝的變化，可是，很遺憾。

這一年裡，他的屋裡還是單身漢的零亂、破舊，連女性來過的痕跡都找不到。他去年亂吃補藥（大概想壯陽的藥酒）突然腦子血栓，而後右眼視力模糊，且下肢行動不靈便。到今年，病情稍微有好，但是他不能再上班了。他提前成了孤老，向街道政府領取了可憐的生活費。單身漢的菜餚，可想而知：一個炒蝦仁；一個糖醋黃魚；一個白斬雞；再一個雜燴湯。

看得出他算是為我的到來而精緻準備的菜了。當我給他斟酒時，我已經發現他還準備好了滿腹的論調和翻帳。他還是說他歷年向我吐露的事：我怎麼成為單身漢的？我怎麼窮困潦倒的？或者，我曾經也發跡過！我曾經還做過模具生意！我曾經搞過音樂！其實，我到他家來吃飯，我就是準備讓他有機會宣洩一番的。一瓶和酒喝得差不多時，他的回憶式的宣洩也近尾聲了。我記得去年他在同樣的宣洩時，到傷心處不禁哭了。

這情景今年沒有發生。主要是我一聽到他宣洩得傷感時就打住了他，我給他遞煙，或者給他斟酒。照理說我生活的層次像這種朋友有如雞肋。但是，我一直非常寬容地和他交往著，保持有時一年才碰兩次的頻率。這裡有個秘密大概他自己也不會知道：我在好奇他的餘生。因為他的早年的經歷非常恐怖。他坐過大牢，他不是一般的刑事案，他是毛澤東時代的好鬥分子，他在打砸搶的運動中發揮過當，給被害人造成非常大的痛苦。其實，我每次碰到他，都想聽聽他對那段罪惡經歷的懺悔。

可是，他從來不說。與往年的碰面宣洩有所不同的是，今年我這朋友，很認真地告訴我：一個人的心情很重要，我這病主要是心情不好得來，我其實一直心情不好！他的屋裡有種特別的寒冷。我沒有坐多久，就起身告辭我的朋友。他還送我到門口，還念念叨叨地說，我們已經有二十多年的朋友了！

我說是的，我祝他新年愉快，身體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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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逛書店

這家書店處在這樣的旅遊景區有些伶仃。原先純粹的賣書經營大概很難維持了。後來經過一陣擴容和裝修之後，乾脆去掉了丟人現眼的俗號，改名為旅遊文化書品店，從精神上靠近了資本主義的氣氛，竟然每天這裡顧客盈門。它吸引來這裡旅遊的人，吸引從旁邊城隍廟的商場裡湧出來的人，以及吸引附近的一所中學和一所小學裡的學生。

大家仍叫這裡是書店。去書店裡玩吧。到書店裡看看。沒過多久，光顧這家書店的最多顧客竟然是這裡的學生及小朋友，成了他們課外的天堂了。因為新書店寬敞、明亮，和商品討巧。這裡不但有文化讀書用品，還有小飾品、卡通和碟片。店的當中有個很大的低方桌上，放滿了可供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閱讀的小本本書。尤其到了每天放學時候，小朋友們一個個像小燕子似的，唧唧喳喳地湧進書店來，讓等待已久的營業員興奮不已。

這裡的全部東西都是開架式的，連一塊橡皮也是。小朋友們來到書店裡很容易找到各自喜歡的東西。每天放學後，小朋友們形成了慣例。一進書店，他們就趨之若騖地奔向各自喜愛的櫃檯前。他們不定是選購某樣東西，只是摩挲一件件好玩的東西。時間一久，他們已經能夠說出各類小玩藝的型號、效能、價格等等；能夠說出許多碟片上的歌星的主打歌曲以及歌星最近的一些*韻事；還能夠識別很多課外讀物的盜版與正版的真假。最實惠的是那些愛讀書的小朋友，他們能夠在二樓的書籍開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