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代善被駭了一跳,哪還記得要跟兒子算賬,忙忙喝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就成了這樣了?”
賈母一聽,跳起來就跟著賈代善哭喊道:“你還問為什麼,你還問為什麼!我都說咱們這樣的人家何必去考勞什子的什麼科舉,你去求求皇上給廕庇個官職不就結了,非得他去受那個罪!要不是你天天叮囑著一定要考中一定要考中,他怎麼會心裡存了那麼多心思,怎麼會怕你失望把自己逼得這麼緊!”悲聲嘶嚎,一頭撞了過去,撲打道,“現在他成這樣了,你滿意了,你滿意了?!
賈代善被她撞得一個踉蹌,心頭髮涼,幾下抓住了悲痛欲絕的賈母,顫聲道:“老二、老二這是怎麼了?難道……”難道不好了?賈代善想到這個可能,心臟猛然縮排了,原本挺直的背脊一彎,痛得直倒抽口涼氣。
賈母呸了一聲:“你是巴不得他死了才好呢!可惜,我兒命硬著呢,雖說不好,可還有我,便是千年人參萬年靈芝,我也會尋來把他養好了,養精神了!”
這麼說,沒生命危險!賈代善堵著的胸口終於疏散了,心頭一塊大石落了地,可算是放下了心。看著賈政的眼神便複雜了起來。老二,都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了……
原本心若死灰彷彿魂魄遊離的賈政似乎是被賈代善賈母的爭執給挽回了注意,茫然的雙眼終於有了焦距,看見賈代善,臉上泛起苦澀,掙扎著就要起身。賈母忙去攔,被賈政一聲不響地推了開去,顫顫巍巍地爬下床,二話不說,重重跪倒在地,只悲慟叩頭請罪,說自己不是:“兒子學業不精,叫父親失望,兒子不孝,求父親責罰!”卻是半句不為自己開解。旁邊賈母王氏跟著傷心落淚。
二十幾年疼愛的兒子啊,父子間能有什麼事解不開?賈代善便是失望又如何?難道,還真逼死賈政去?
罷罷罷,只當,他沒那個命看賈政赴瓊林宴了。賈代善想開了,看著瘦削的小兒子,心頭越痛,拉著他道:“實在是你運氣不好,與你才學無關……你一心想讓我達成心願,有這份孝心,我就已經能很欣慰了,至於其他,並不緊要……你已經盡了力,就不要想太多了……”一來一往,便是先頭開始的那一幕了。
賈代善完全忘記了來意,倒一心一意安慰起了賈政,讓他放開心懷,好好養病。賈母王氏跟著你一句我一句關心體貼,只有賈赦張氏拉著賈瑚站在一邊,兩者間,涇渭分明,卻是完全融不進去……
過幾日,賈瑚從徐家下課回來,陳媽媽告訴他,賈代善今兒帶著賈政去城外大覺寺找慧覺大師看病去了,賈母吩咐晚上不必一起用膳。賈瑚點點頭,問她:“父親母親在做什麼?”
說起這個陳媽媽就嘆氣:“奶奶在照顧璉哥兒呢,倒是老爺,今兒又在書房,下人來說,喝酒了。”
連著幾天,要沒有事,賈赦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也不見人,只讓人準備酒菜,一個人喝著。賈瑚尋思,這要不是有賈代善賈母在,他怕是早就出去喝個酩酊大醉了。偏這會兒賈母賈代善心繫賈政,對府裡看得尤其緊,賈赦這會兒要敢喝醉了,保準被賈代善罰進祠堂跪著。
連喝酒都不得肆意!賈瑚暗自嘆口氣,讓陳媽媽先把他的東西收回去屋子,吩咐她去給張氏說一聲:“曾師兄中舉,名列二甲三十一名,這幾日疏通,今兒官職已經下來了,去了弘文館。你讓母親看著給備個禮兒,二叔如今這樣,咱家雖說不準能不能去赴宴慶賀,到底這禮可不能少。”
陳媽媽驚喜道:“曾公子的任職都下來了?這可夠快的。也是,曾公子考得好!哥兒放心,我一定跟奶奶說明白。”又遲疑地問賈瑚,“哥兒這是要去看大爺?”
賈瑚知道她顧慮什麼,也不想多解釋,只道:“今兒在徐府遇到了些事,得跟父親說一聲,媽媽不必擔心,父親還能吃了我?”
陳媽媽訕訕笑著:“哪能呢,是我想多了!”叫人趕緊把賈瑚的東西拿回屋去,卻又忍不住問道,“可要我跟著哥兒一起去?”
賈瑚搖頭:“父親這些日子心情不好,你就別去了。我自己去就好了。”陳媽媽沒奈何,只得罷了。
賈瑚一個人到賈赦書房的時候,外面一個人都沒有,他敲敲門,裡面就傳來賈赦的怒吼聲:“滾,不知道我說不許人來嗎?!”
賈瑚揚聲喊道:“父親,是我,瑚兒。今兒在徐府碰到了些事,想請父親幫忙。”
裡頭安靜了一會兒,才有凌亂的腳步過來,等及門吱呀一聲開啟,就露出了賈赦滿是血絲的雙眼。
賈瑚關切道:“父親昨晚又沒睡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