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來,要有下人趕在這檔口鬧事,一律重打四十板子,沒死的再全家賣到山裡礦裡去,把下人嚇得兩股戰戰,這才稍稍滿意了,一口氣悶幹了一盞茶,氣哼哼罵著下人:“都是幹什麼吃的,怎麼太醫還沒來?我吩咐你們去請王太醫,這都多久了,怎麼人還沒來?這會兒了,你們還敢偷懶,還要不要命了!”
下人苦著臉:“大爺,已經去了三四撥人了,太醫就來了。”
賈赦又罵了一通,催促著讓下人趕緊把太醫請來,迴轉到內室才發現賈母神色不對,那模樣,好似魔怔了一般,整個人都定定的,兩眼都直了,登時慌了,忙喊道:“太太,您這是怎麼了?您可別嚇兒子。”
張氏這段日子操心太過,生了病卻有沒有修養好,傷了底子,這會兒歪在椅子上,嘴唇蒼白一片,臉色也是蠟黃的,懨懨的沒有力氣,聽得賈赦驚叫,這才看了賈母,果然那木怔怔的樣子不似往常,彷彿整個精氣神兒都沒了一樣,哪還有平日那裝模作樣的勁頭兒,想是打擊的厲害了。
張氏將心比心,要是她聽說賈赦出了事,大抵也該是這樣。心裡頗有些歡喜,礙著賈赦在,卻不好流露出來,只能強打起精神走近了關心道:“太太,您先莫擔心,老爺不一定有事的,您可得保重身子。”
王氏先頭只光顧著擔心賈代善走了自己這房可怎麼辦,賈政怎麼辦,一時倒沒注意賈母的異常,這會兒不由得越發慌了神,這賈代善病來如山倒,還不知道會怎麼樣,賈母要在出事,她們二房,可真就要倒大黴了,卻是真心實意地拉了賈母的手,悲慼道:“太太,您可別嚇我們,老爺這一病倒,你就是我們的主心骨,您這樣,可叫我們怎麼辦?叫老爺怎麼辦?”
你一句我一句的,賈母空洞沒有焦距的眼神裡終於帶上了清明,腦子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眼淚就不可以指定地流了下來,好半天,才拍著椅子扶手,大聲哭嚎起來:“老爺,老爺……”來來回回,只這麼兩個字,卻是撕心裂肺,痛入骨髓,哀慼難當。
賈赦當即也是淚流滿面,跪在賈母面前蠟燭她的右手,哭道:“太太可千萬保重身子,老爺這會兒已經不省人事了,兒子再不能經受更多了,您就當為了兒子,千萬可要保重身子啊。”
賈母卻哪裡聽得進去?直哭得喘不上氣來,驀然站起身,坐到了賈代善床邊上就拍打起昏迷的人來,一邊拉拽一邊打,口裡不住喊著:“賈代善,你敢就這樣昏過去,你給家裡惹了多大麻煩,害我受了多少驚嚇,你倒好,一睡就想把這一切揭過去?快給我起來,快給我起來!”那chongdong,倒不似上了年紀的貴婦人,而是個受了大委屈的小姑娘一般。
賈赦張氏王氏都被嚇了一跳,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賈赦眼眶真真發紅,鼻頭酸澀,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只能在pángbiān小心翼翼拉住賈母,讓她不要太激動:“太太,母親,父親這會兒病成這樣,可千萬不能動,您快別這樣,小心傷心壞了身子。”往日賈母跟賈代善置了多少氣,有多不滿意,說了賈代善多少不是,在賈母如今這番近乎癲狂一般的表現下,全都被賈赦扔到了九霄雲外,他心頭哀慟得想到賈母與賈代善幾十年的夫妻情誼,想著賈母中年喪偶該有多痛苦,只恨不能替賈母受了這痛苦才好。“母親,您冷靜冷靜,小心自己的身體啊。”
賈母彷彿是溺水之人遇到浮木,猛然抓住了賈赦,倉皇問道:“老大,你爹不會有事吧?不會有事吧?”
賈赦心頭苦楚,眼淚差點又掉落下來,對著賈母期盼的眼神,忙又忍了下來,重重點頭道:“當然,這是當然的,父親怎麼會有事,他吉人天相,必定平安無事的!”
可不論張氏還是王氏,稍稍有點眼色的,誰看不出來賈代善臉上蒙著一層黑色,胸口起伏的力度也小,那臉色,分明已是回天乏術了。
賈母似乎被賈赦說服了,喃喃道:“是啊,你爹這輩子,刀山火海,哪裡沒去過?當年戰場那麼兇險的地方,他多少次都闖過來了,還怕如今這小小的病症。定會吉人天相,平安無事的。”
賈赦不敢刺激她,只順著她的話說:“可不是,父親那是什麼人,戰場上廝殺平安歸來的人,身子骨一向健朗,定會安然無恙的。”就好像剛才李大夫哀嘆著讓開始準備後事的話從沒有聽過一般。
賈母在賈赦的攙扶下在椅子上覆又坐下來,她雖看著平靜了許多,卻一直抓著賈赦不放手,絮絮叨叨道:“你啊,年紀小,不知道你爹的本事。你爹年輕的時候,就是有名的文武雙全,騎馬射箭,兵法陣列,就沒有他不會的,年輕輕就跟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