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孔氏要送,唐賓止住她:“外面黑,看不清路,你就別動了,一會兒消了食,回去再躺會。”
不說孔氏心中受用,周嬤嬤見著自家姑爺這般,也是在心底直贊自家老爺看女婿有眼光,自家姑娘,這可是掉進福窩裡來了。
這要是姑爺仕途再順暢些,那就真真再沒什麼可愁的了。
唐賓一路趕著到了宮門口,時間還算早,如他一般的低階官員已然各自就位等著一會兒進去,說是上朝,以他們如今的品階,其實也就是站在隊伍末尾,聽個模模糊糊的聲音罷了,規矩禮儀不得出半點錯,可卻是見不得天顏的。
唐賓趕忙到了翰林院一列,和相熟的同僚打個招呼,那頭好些個轎子過來,停下後走出穿著紅紫色官袍玉帶的人來,這些人下得轎來,彼此打個招呼,說笑聊天,輕鬆寫意,可不比唐賓這一塊人,小心謹慎,靜默不言。
這些,都是正四品上官員,可上小朝,日日陛見聖言,所說所言,直達天聽,如此人物,自然不是他們能比擬的。
唐賓掃眼周圍同僚,果然看著那一方向的眼神都帶著奇異的神采。唐賓知道,那是想要成為其中一員的野心,恨不能以身相替的渴望。因為,他自己,也是這般想的。
只是自從上次得罪了恪王府,自己在翰林院,卻隱隱被打入了冷宮,若不是有岳父幫襯……唐賓閉上眼睛,掩飾住眼底的憤恨與不甘。現在的他,連憤怒的資格都沒有。
時間到,一眾人按著官級品階次序進入正門,到得正殿前寬闊漢白玉鋪就的天井,那裡早有十位林立,眾人都不敢說話,只聽得行動間帶起的衣袂摩擦之聲。站在唐賓這個位置,只看得人頭湧動,至於高處龍椅放置處,不過隱隱憧憧看見個輪廓罷了。
若是站在前面,不說看聖駕清楚些,聖駕也能清楚瞧見你,站的這麼遠,誰又知道這裡站的是誰呢?
唐賓模模糊糊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腦子裡一片混沌,索性這裡也沒人打攪他,他倒不怕失禮了去。一路隨大流的跪下行禮山呼萬歲,站起身,又是一個看客。
前頭有官員向皇帝奏報山西有處山洪肆虐山體崩塌,造成百姓死傷,良田被淹無數,今年收成怕是艱難。龍顏大慟,下令免其賦稅一年。又有官員奏報蘇州有官員貪墨,合該重懲,上大怒,責令刑部徹查此事……
滿堂喧囂,自己站在這裡,卻只是個看客!
自來大朝都叫低品階官員是又愛又恨。愛的是好歹能與重臣同朝,聽其奏報,從中學習。恨的是自己不過一低品階小官,只能看著別人在朝堂上揮斥方遒,心中的憋悶,別提多難受了。
官場上,幾個是不想往上爬的?真淡泊名利,又何苦來做這個官?
等到下朝,紫袍紅袍的重臣自然先走,低階官員在後,重臣有自己品階規格的轎子車架,低品級的都是自家準備的普通規格車馬,走在路上,誰為顯貴,誰為低層,一目瞭然。
到得翰林院,各自辦差。唐賓如今跟著韓老翰林修書,聽著是很清貴,可每天與那些古書打交道,殘破不全的書籍還要找尋資料來填滿,瑣碎不說,但只說真就修好了書,周時禮儀的書籍,有什麼分量?唐賓不是不知道自己得罪了恪王府大皇子,如今還能呆在翰林院已然是好運,只是到底意難平,本不是他挑起的是非,可最後,卻是他最倒黴。
這就是沒有力量的結果,誰都能來踩一腳!
暗自這般冷嘲著,該做什麼,唐賓還是把事情做好,對著各位同僚前輩,唐賓依舊彬彬有禮,絕不有半點失儀之處,只是背後,本是心高氣傲的人,心底又如何能好過?不過是人前強作歡顏罷了。這還得虧是唐賓自己想得開,胸襟也還寬廣,要擱著想不開的,就此灰心喪氣一蹶不振的,歷朝歷代,還少見了?唐賓但凡自暴自棄一點,一蹶不振也是有的。
唐賓心裡知道,這一次風波,雖說上諭下來平息了,恪王府看著也消停了,可兩方的仇怨卻更加深了。尤其此次上諭對恪王府明顯帶著失望,以唐賓瞭解的恪王府和唐家嫡支人的性子,不把這一切算在他頭上才怪。自己雖說不怕,可短期時間內,無論父兄還是岳父恩師,都不好幫他操持的,最少,不能礙了大皇子的眼。恪王府、如今是大皇子船上的人了。
可這樣縮頭縮腦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唐賓看著滿屋子堆積的書籍,這是翰林院裡存放各處蒐羅來的珍本孤本各色書籍的地方,這兩三個月來,他呆的最多的,就是這裡。唐賓苦笑著,也好,與書籍為伴,總好過出去看旁人那異樣、同情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