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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紅衣的美人笑起來,銀鈴一般驅散了陰森的氣息,“她”只是坐在那裡,這陰沉黑暗之所就彷彿化為華貴的宮殿。當“她”站起來面露倦意的時候,大金鵬王竟然感到了一種惶恐,一種怠慢了尊貴客人的惶恐,而後便聽一個曼妙的聲音道:“我累了。”

白弦嫋嫋婷婷地站起來,就如同天邊的一朵紅雲,儀態萬千。“她”親暱地捏了一下陸小鳳的臉,轉而對立在門邊的蕭秋雨理所當然道:“帶我去見花滿樓。”

客房很大。但除了一床一幾,幾張陳舊的椅子外,就幾乎已沒有別的陳設。

花滿樓就坐在臨窗的椅子上。

彼時天光正好,太陽悄悄從雲層裡探出頭來,便有淺淡金輝透過開啟的窗戶,柔柔灑在他的身上。

他整個人,好像從陽光中走出來的,面孔早已模糊,餘下的是溫暖包容的生之氣息。

瞧見他,就瞧見無窮的生機。

來見花滿樓之前,白弦心中已對這個人有了許多設想,而真正見到了花滿樓,他才知道自己之前所想象的那些形容詞有多麼蒼白無力。

——花滿樓並不十分俊美,但他的氣質,早已超越庸碌眾生。

在百花樓之時,陸小鳳跟他聊了許多東西,聊他的經歷,聊他的女人,聊的最多的還是他的朋友。縱然西門吹雪劍法超凡入聖,縱然司空摘星偷術無跡可尋,縱然老實和尚當真從未說過一句假話……但在白弦看來,他們都不及花滿樓。

因為他們追尋的,是自己的“道”,而花滿樓,卻一直在幫助別人。

他們去百花樓的時候,大門是敞開的。陸小鳳告訴他,百花樓的大門一直是開著的,因為無論是什麼樣的人來到這裡主人也一樣歡迎,就算是一匹負了傷的狼在躲避獵犬追逐時投奔到百花樓,花滿樓也同樣會收容。

你很難想象有一個人,對自己的眼盲泰然處之,依舊如斯熱愛生命——不僅是自己的,還有別人的。

白弦就絕不是這種人。

所以他對花滿樓很有好感。人們對自己身上沒有的美好特質總是會嚮往的。

花滿樓已察覺門口的動靜,站起身來,溫文爾雅:“請問閣下是?”他瞧不見,但有一種感覺告訴他,這是一個之前沒有見過的人物。

——瞎子的直覺,總是要比常人敏銳的。

“白姑娘”咯咯笑起來,清脆悅耳如同出谷的黃鶯,天真無邪道:“你就是陸小鳳的媳婦?”

花滿樓一時失語。

其實在白弦看來,陸小鳳和花滿樓的相處模式很有意思。照陸小鳳說的,他雖然大江南北到處亂跑,但不忙的時候總是會去找花滿樓,尤其是百花樓建成、花滿樓自花家搬出之後,更是隔三岔五都要去打攪。更別說受傷之時、迷茫之時、喜悅之時……在江湖上,陸小鳳總是和許多女子糾纏不清,他是個沒有家的浪子,從未為了哪一個女子停留下腳步,而花滿樓就好似他心靈的港灣、心中的聖地。

這豈非像是一個多情且時常在外的丈夫,卻總是還謹守著對妻子的愛?

白弦不知道若陸小鳳的其他朋友出了事,他是否會這麼慌張,但這一路看來,他對花滿樓的擔憂,實在不像是對著個單純的朋友。

花滿樓怔了一會兒,便笑開:“這是陸小鳳告訴你的?”

白弦自認為是個很有良心的人,於是“她”老老實實道:“不,這是我自己推斷出來的。”

在兩人交流了關於“她”如何會有這般想法的緣由後,花滿樓笑道:“我和陸小鳳很小就認識了。我想,大概是因為我是個瞎子,他才會對我頗多照顧吧。”

他很有君子風度地道:“若是白姑娘對陸小鳳感興趣,不必在意我的。”兩人已交換了姓名,花滿樓已知道白弦是陸小鳳新交的朋友了。此時,他還以為面前爽朗的“白姑娘”喜歡陸小鳳,小小地調侃了一句。

陸小鳳在大金鵬王的宴席上狠狠打了個噴嚏。

白弦意味深長道:“感情是會變質的。”有個詞叫日久生情。

花滿樓顯然不欲與“她”糾纏,輕輕道:“我想,也許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白弦知道花滿樓這是在轉移話題,但能夠爆出花滿樓的感情故事已經是意外之喜,於是“她”從善如流轉移話題:“是哪位姑娘?”

花滿樓唇角含著一絲甜蜜:“她叫上官飛燕,是個很活潑、很靈秀的小姑娘。”

白弦:“上官?”

花滿樓道:“是的,她是丹鳳公主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