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清晰的聽到了聲音,可是他的身體卻似乎失去了感覺,眉心有什麼流下滲入眼中,抬手擦去,卻碰到了深嵌入額的長箭!
身體在往後仰去,所有的力氣也似在慢慢抽離,眼睛看到的是無邊無際的天空,那樣的廣,那樣的黑!模糊的感覺到,前方似乎也有什麼倒下,但那已與他無關了。手摸索著從懷中掏出那一紙降書,那是陛下吩咐要交給風王的,只是他卻未曾有機會見到風王,將陛下的恩典當面賜予她,但是還是要讓她知道的,要讓她知道陛下是一位仁慈寬厚的君主!
手指萎頓的鬆開,一陣風吹來,吹起地上的降書,半空中展開,兩尺見方的白紙上卻只有一個大大的“赦”字!
赦?嘴角無力的勾起,這一刻忽然明白了,只是……自己似乎是辜負了陛下的一番苦心!
赦!陛下,無論臣是敗予風惜雲還是降予風惜雲,您都赦臣無罪!
陛下,這就是您的旨意嗎?可是臣是不需要的!您才是臣唯一的君主!
“道男兒至死心如鐵。血洗山河,草掩白骸,不怕塵淹灰,丹心映青冥!”
呢喃輕念,聲音漸低,落英山似也沉寂了。
“陛下……陶野……”
東朝帝國最後一位大將軍東殊放,在仁已十八年十月二十六日寅時末閉上了眼睛,他最後的話是:陛下、陶野。
而那個時候,祺帝在定滔宮內徹夜靜坐,而東陶野正與皇朝交戰!
對於這一位末世將軍,後世評論其“目光短淺、不識時務、不知變通、不顧大局”,但史家留下一個“忠”字,卻是無人反駁!
戰鬥已近尾聲,落英山中的禁衛軍已寥寥可數,可是好不容易碰頭的齊恕、徐淵、程知卻沒有半分高興,彼此對視的目光都是焦灼不安的,面對千萬敵人都能鎮定從容的大將,此時卻怎麼也無法掩示內心的惶恐!
落英峰上的火也漸漸的小了,漸漸的熄了……可是王呢?久容呢?林璣呢?為何一個也沒見到?移目環視,遍地的屍首,這其中有許許多多的風雲騎戰士!
“就是將這座山挖平,也要找出他們!”程知的聲音又粗又啞,目光迴避著兩人,掃向前方,只是那屍山血海卻令他虎目緊閉!
忽然徐淵的目光凝住了,然後他快步走去,可只走到一半他便停住了腳步,彷彿前面有著什麼可怕的東西令他畏懼,令他不敢再移半步!
齊恕、程知在他的身後,原本抬起的腳步忽然落回了,忽然不敢走近他,半晌後,兩人才提起仿有千斤之重的腿,一步一移的慢慢走來,似乎走得慢一點,前途那可怕的東西便會消失了!可是這一刻的路途卻是如此的近,任他們如何拖延,終也有面對的時候!
“林……林璣……”程知粗啞的聲音半途中忽然斷了,呼吸猛然急促沉重,肩膀不受控制的劇烈抖動著,然後他那巨大的身軀一折,跪倒在血地上,雙手抱住腦袋,緊緊的抱住腦袋……
“啊……”
淒厲的悲嚎聲響徹整個落英山上,蕩起陣陣刺耳震心的迴音……
齊恕與徐淵,他們沒有嚎叫,只是那身軀似都不受他們控制了,無力的跪倒在地上。
“這不會是林璣的,林璣怎麼會是這樣子呢?恕,這不是林璣對不對?”向來冷靜理智的徐淵只是喃喃的向同伴求證,就盼望著聽到他想聽到的答案。
可是沒有回答,齊恕只是機械的移動著雙膝,當移到那個軀體邊時,這個素來沉著穩重的男子此時也不由撲倒在地上,十指緊緊的摳抓著,任那鋒利的山石割破手掌!
這個人怎麼會不是林璣呢?!即便……即便是一身的血,即便是……腦袋被砍成兩半……即便是滿身血肉模糊的傷……可是他們怎麼會認不出這個人來!他們都是相守了十多年的兄弟啊!林璣……
風雲騎的神箭手,此時靜靜的躺在地上,躺在他自己的鮮血中,手依然緊緊的抓著長弓,可是他再也不能張弓射箭了!一柄長刀正正砍在他的腦袋上!而他的不遠處,躺著的是東殊放大將軍,一支銀箭洞穿他的眉心!
“嗒嗒嗒……”的蹄聲再次傳來,片刻間,黑色的大軍仿如輕羽飛掠而至,這世間有如此速度的只有墨羽騎!只是山上的風雲騎卻沒有一人為此歡呼。
戰鬥已結束了,滿山的同伴,滿山的屍首……滿懷的失落,滿腔的悲痛……落英山中忽然變得分外的安靜,沒有刀劍聲,沒有喊殺聲,也沒有人語聲……數萬人於此,卻只是一片沉重的死寂!
墨羽騎的將士們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