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才是仔細端詳起楊宗志來,見他一身青衣長衫,負身而立,卻也顯得落落大方,而且這小子長得倒是端的一副好皮囊,前幾日那彭懷玉投靠西羅天而來,何若儀一見之下,就覺得彭懷玉是當今天下少有的青年俊彥,此時再與楊宗志一比較,竟無疑有著雲泥之別。
但見他面龐英偉,刀削刻畫,身高挺拔,長身立起如同青松,更兀顯幾分堅毅之色,何若儀下意識滿意的一點頭,這才又轉頭看向淼兒,這傻丫頭……唉,這傻丫頭也到了花信妙齡年紀,自己如同她這般大小的時候,何嘗不是一樣對著幻夢中的少年英雄,有著無限的憧憬。
自己女兒見到身邊這般英姿天颯爽的俊俏郎君,情不自禁青睞於他,這本也是再正常也不過的事情了,何若儀一朝功敗垂成之後,心底對於淼兒的要求,不免有了些轉變,不再是嚴厲禁止她垂青天下任何男子了。
何淼兒惴惴不安的低垂著螓首,心想:孃親既然什麼都已知曉,只怕霎時便會暴怒起來,而且孃親見了……見了這壞傢伙還是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只怕更是沒了好辭色。何淼兒心中想的悽然,暗暗嗔罵道:“壞冤家……”卻是銀牙一咬,騰的一聲就跪倒在了亂石馬草地上,悲慼道:“娘啊,這事原是女兒不好,女兒……女兒……女兒承認這幾日來,之所以這麼反常,只不過是因為自己心裡默默……默默唸想著他,可他卻……可他卻……”
何淼兒說了幾句,自覺得心神酸楚無比,說不下去,幾滴晶瑩的淚水順著香腮,滾落到撐在地上的手背上,又猛的咬牙,才繼續道:“可是他對女兒卻渾然沒有放在心上,女兒心知自己錯了,違背了娘和師父多年來對女兒的教誨,受到這些折磨,那也是自作自受……娘啊,你就放過了他,讓他走吧,今日一別,再見無期,女兒也自當謹遵孃親的訓斥,再也不會……再也不會對天下任何男子有著奢望了。”
何淼兒好不容易才斷斷續續將這番話說完,只是話一說出口,自己卻好像渾身被抽走了力氣般虛脫,她知道自己一旦作出這番保證,從此與那壞冤家之間便是天涯陌路,再無瓜葛了,一想至此,她只感到淚水霎時又湮沒了雙眼,便是連再看他一眼的力道和勇氣,也不復存在了。
大家都未曾想到何淼兒說出了這麼一番絕情之語,場上一時寂靜無比,彷彿連一根針倒在地上,也是轟轟雷鳴。
聶雲蘿凝視著淼兒說話時那傷心欲絕的悽楚模樣,驀然想起自己多年之前,如何不是與她一般心碎,她轉過臉去,不忍再看,只在心頭恨恨的想道:哼,上次見面兩人還是要死要活的針鋒相對,不過幾日功夫,這小子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哄的淼兒對他如此死心塌地的,甚至甘願為他斷了一生的幸福,他……他不是習了龍欲神功,還能是什麼?師兄啊師兄,你自己這般風流也就算了,教出的後人也是……
楊宗志轉頭看向淼兒,見她低垂著螓首,緊緊的哭泣,不由暗自嘆了口氣,他雖對淼兒認識不深,覺得她性子古怪,反覆無常,卻不涉及情事,現下這清麗的少女口中一時說的深情無限,一時又說的無比決絕,隱含傷心辭世之意,他漸漸也是知道,淼兒這番說話乃是權益之計,話中隱隱只是想讓何若儀放過了自己罷了,心中不由得感動充盈。
何若儀靜默半晌,深深的嘆了口氣,輕輕問道:“那……那淼兒,你此刻心中還喜歡於他麼?”
何淼兒被問的一愣,下意識便想脫口道:“喜歡,喜歡,我的真好喜歡他的。”可是她明白過來孃親問這番話的意思,只得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咬牙大聲道:“不喜歡,不喜歡,我一點也不喜歡他了,我甚至……我甚至恨他入骨。”她每說一句話,便掉下數顆淚水,說到最後恨之入骨,更是眼淚連成了串。
何若儀又嘆了口氣,搖頭道:“唉……傻淼兒,你若是當真心中還喜歡著他的,為娘便也為你作主,娘這輩子爭不過史翠翠,難道我的女兒也爭不過她的女兒麼?可惜……可惜你……”何若儀說完,語氣之中彌帶惋惜之意。
何淼兒卻是猛地怔住,心頭胡亂的打起轉來,一時想:不對,娘這麼說肯定是哄騙於我的,她這般一問,我要是忍不住說了實話,只怕便會對那壞傢伙不利。可是心頭總是禁不住又想:那……那娘這番話萬一要是說的真心實意,她……她若真的有心想撮合我們,我如果還這麼反對,豈不是……豈不是……
何淼兒一時只感到自己左搖右擺矛盾異常,心底傳來兩個聲音兀自爭論不休,每個聲音都說的有理有據,自己完全沒了主意,不知該聽信哪邊。她茫然的怯怯抬起頭來,露出劉海下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