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一咬,回憶起過去一年來師父對待自己面嚴心慈的一幕幕,眼眸中也不禁微微溼潤,他輕輕放開眾位師兄弟的手臂,轉頭吸氣道:“大師兄,我想……進去看看師父。”鄧先笛點頭應了一聲,親熱的拉著他一同來到了個漆黑的客房門前,沉吟了一會,才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與他一起走了進去。
……
史艾可一直乖巧溫順的跟在楊宗志的身邊,聽他與各位師兄弟哈哈大笑的敘話,又聽到他問起他師父的情形,史艾可心頭一時五味雜陳,“總算……總算風哥哥他安然無恙,阿彌陀佛……不然可兒你害死了風哥哥,這輩子就算是不離不棄的代替他照顧他師父,又豈能再有一日快活日子可過?”前次楊宗志跌下山崖,史艾可總認為是自己站出來指認秀鳳所致,雖然她本是出自一片好意,要幫她的風哥哥洗脫嫌疑,可惜事與願違,正是自己站出來這般攪和一下,才使得他被天豐一掌打下了山崖。
微微轉眼一看,史艾可便見到了一雙同樣惴惴不安,甚至帶些後悔惶恐的複雜眼神來,天豐與慧敦大師站在遠遠的人群外側,與慧敦那面帶欣慰的柔和笑意不同,天豐此刻卻是鬍鬚滿臉,潦倒不堪和過往那敦厚儒雅的樣子大不相同,眼神定定的看著入堂的楊宗志等人,牙關緊咬,彷彿想搶出來說話,卻又硬生生的死命忍住。
史艾可幽幽的嘆了口氣,這個十多年來只知道任性胡鬧的小丫頭,此刻終是嚐到了人情冷暖,小心思裡稍稍有了一些柔柔的轉變,再看向身後漆黑的客房,她心底又痴又酸,嬌軀上下也都酥軟了下來,下意識的轉身跟了進去。
抬頭一看,幽暗中見到楊宗志和鄧先笛兩人垂頭立在秦東堂的睡床邊,耳聽著床上的秦東堂發出勻細的鼾聲,過了好一會,一聲壓抑住的輕嘆偷偷的飄入耳角。史艾可聽得心頭一疼,忍不住快走幾步來到楊宗志的背後,悄悄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只感到那胳膊的主人渾身輕輕顫動不已,史艾可軟綿綿的水眸睨視上去,隱約可以見到楊宗志的眼角彷彿滴下了一顆淚水,靜夜中悄無聲息的潛入了被角中。
史艾可一時只覺得自己恍惚長大了好幾歲,便能情真意切的感受到他心頭的萬般難過和痛楚,她也伸出自己的另一隻小手兒,抹了抹自己翠白雙頰上冰涼的殘留珠淚,一聲不吭的陪著他油然間又是開心,又是難過。
過了好一會,楊宗志才低頭伸手下去給師父攏了攏床角的被褥,轉身與鄧先笛一道悄悄出了客房,方一出門顧磊便跳將出來道:“九哥,哈哈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走,咱們去……找個地方喝……”他話說到這,居然看見那一路上始終對自己若離若即的可兒姑娘,此刻彷彿含羞帶怯的小媳婦一般,嬌婉無力的斜靠在九哥的手臂旁,滿面俱都是……幸福安詳的沉醉之色。
再抬頭看看九哥,見他深深皺起眉頭,恍惚間神思不屬,顧磊與史艾可在西蜀相遇,第一次便瞧見到史艾可恢復了少女容貌,金衣白裙的俏麗無雙模樣,只那一刻起顧磊將其驚為天人,少小的年紀從此多了懵懂的憧憬,這一瞬他看見史艾可眼角脈脈含情,甜蜜的依偎在九哥的身旁,正是好一幅春色浪漫的無限風情,卻又……從未在自己面前稍許綻放過,顧磊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本想勸說九哥去喝幾杯的話兒便愣住沒接下去。
朱晃站在院角,忍了好一會,才開口輕喚道:“楊兄弟……”楊宗志聽到呼喚,抬頭看過去,見到朱晃那亂糟糟的臉上俱都是憂急之色,猛地想起自己這趟的來意,抬手道:“對了,咱們快走,再若遲了只怕追擊不上。”
他走一步,回頭發現原來自己方才呆呆的想著師父的事情,一隻胳膊不知何時被史艾可給活生生牽住了,便回頭笑道:“大師兄,可兒,對不住我還有點事情要即刻去辦,等我辦完了事情,便回來接你們。”
鄧先笛等人早就留意到朱晃等的衣著裝扮,見到他們數人恭謹的垂首跟在九弟身後,俱都是洶洶兵將模樣,腰懸佩刀,右手手掌虛按刀柄,一看便知是朝廷的人,鄧先笛人前不好多問話,只沉沉點頭道:“九弟你早去早回,咱們在這客棧等著。”
史艾可卻是好不猶豫,方才心思裡柔柔膩膩的全是過去與楊宗志相交的情景,她正當年紀幼小,從前雖然對楊宗志甚為知己知交,也對他身邊眾多嬌媚的女子跟著恨得咬牙切齒,但……卻不明白原來自己對他是早已一往情深,直到此次楊宗志墜崖之後,她心痛難忍,再見到秦東堂病倒,她出於負疚虧欠的心理也好,基於同病相憐的心思也罷,便舍下爺爺孤身留在武當山上照顧秦東堂,將秦東堂的起居飲食照顧的無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