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洛都,爹孃都已過世,這世上唯一還有的長輩親人,便是這六歲之後撫養自己長大的師父,楊宗志的性子雖堅強,連逢遭遇到如此多的事故和波折,卻也百折不撓,但是……只有在師父的面前,他不需要掩飾自己的心情和脆弱,便會真情畢露。
此刻睹物思人,不覺想起遠在天國的爹孃,楊宗志更是激盪難禁,身邊山呼海嘯般的漢子們嘈雜喝聲,聽在耳中也如同蚊蠅一樣小聲哼哼,秦東堂油然溼了眼角,嘴上卻是哈哈大笑道:“好九兒,你……你沒給師父丟臉,你的事情,師父全都知道了,你總算對得起我們點蒼劍派四個大字。”
身邊吵雜的呼喝聲也被秦東堂這震顫之語蓋住,千百漢子們一時止住說笑高談,而是……轉頭瞧著這大門口站著的一群褐色怪衣打扮的人,有些見識的,忍不住對一邊竊竊私語道:“是……是滇南領導群倫的秦老英雄到了。”
還有人道:“那少年便是他平生最得意的弟子,點蒼山的風老九。”
身邊靜下來了,楊宗志才立時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雖然面對師父他不需要掩飾性情,但是這千百人面前的眾目睽睽之下,讓他好像小孩子那般又哭又笑的胡鬧,他卻是做不出來,楊宗志羞赫的回望幾眼,這裡人多,他視線便看不實,只能看到自己身後不遠處,一個輕煙般妙媚的姑娘,對著自己的臉頰上眨了眨亮若星辰的秀眸,輕輕吐了吐嫣紅的小舌頭,怪異的一陣巧笑。
楊宗志一呆,轉而去摸自己的臉頰,才發現還有幾滴冰涼的淚水掛在上面,楊宗志不好意思的抹了開去,轉頭看著師父身後,又親熱叫道:“大師兄,五師兄,還有……七師兄,八師兄,你們……你們也來了。”
鄧先笛,費決,沈闕為和張松生束手恭敬的站在秦東堂身後,鄧先笛哈哈笑道:“九弟,咱們兄弟好久不見,你這一向可好麼?”
楊宗志羞赫的點了點頭,小聲應道:“好!”他方才一時情難自禁,此刻回想起來,才覺得自己可笑失態的緊,身邊湊過來武當派的知客子弟們,牽引著他們來到素席之上,秦東堂大手拉著楊宗志,笑道:“小九兒,你跟師父過來,師父有好多話要對你說說。”
楊宗志點一點頭,正要舉步跟上去,卻又……卻又轉頭回去看秀鳳,只見她微微躲避在人群中,一雙清麗的眼眸瞬也不瞬的倪視著自己,嘴角噙著溫柔甜蜜的笑意,並沒有跟上來,楊宗志想要叫她,話還沒說出口,便被師父大力的拉扯到了素席邊。
秀鳳靜靜的站在人群中,眼神好生的旖旎嫵媚,楊宗志方才在身前真性情畢露,她不但沒有一絲調笑之心,反而……還心底柔柔的想要陪他墮下幾滴開心卻酸楚的清淚,她在少林寺碰面後,便暗中調查,對楊宗志的身世一清二楚,也知道秦東堂是他世上唯一的親人,想起親人……秀鳳便想到了遠在大漠的父王和妹妹,秀鳳自幼長在溫暖潮溼的神玉山上,少與家人見面,自然也可以深切體會到家人親情的溫馨甜蜜,乃是人世間不可多得的感情,無論有什麼原因……也……也不能丟棄掉。
秀鳳幽幽的嘆了口氣,天色更加黯淡,不遠處已經有武當派的弟子們燃起了火把,她不是索紫兒那般嬌痴無依的女子,而因為身份經歷特殊,她更加懂得人情冷暖,迎奉人心,此刻若是索紫兒在場,定是想也不想的便會跟上前去,擠入楊宗志的懷裡,聽著他與師父師兄們說話,咯咯的嬌笑不止。
但是秀鳳卻只會遙遙的站在遠處,孤寂的靜看著楊宗志被老懷大慰的秦東堂拉在身邊,一邊與他飲酒一邊笑哈哈的問話,一如那日夜裡她靜靜的等在樹蔭之下,看著楊宗志送酥軟無力的費幼梅回去。點蒼劍派的來人自成一桌,大多都圍在楊宗志的身邊,漸漸的,楊宗志被掩在人群當中,便是秀鳳也看不真切了。
秀鳳的臉色微微一黯,一直掛在嘴角的似笑非笑的嬌美表情,驀地悄然逝去,火把反射在她的眸子裡,透射出依依不捨,卻又傷感不已,萬般無奈的神色,正在這時……她看到一個身著紅火衣裙,精緻的好像布娃娃一般的小姑娘,神情嬌怯的踽踽走到楊宗志的身後,小姑娘的眼神閃爍了好一會,才一咬細碎的玉齒,悄悄伸出一隻小手去,在楊宗志身後的衣襟上拉了一拉。
楊宗志茫然的回過頭去,身邊的師父和師兄們都轉過臉來,凝視那精美的小姑娘,秀鳳猛地臉色大變。
……
秦東堂喝一口酒,哈哈大笑的噴著酒氣道:“小九兒,你在外面作的事情,師父和你幾個師兄們大都聽說過了,小九兒,你這次出山修業,總算是對得起師父的這張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