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腳步向回走,順著江邊的阡陌小道回了漁村,這漁村地處景村的邊緣,乃是個廢舊的村落,楊宗志沒走幾步,便看見幾個嬉戲的小孩攜手衝了過來,嘴中歡聲大叫道:“娶親咯……娶親咯……”
楊宗志看著他們天真的面龐,心頭卻是一痛,遙想起不遠的武當山上,自己跌落山崖前的盛大婚嫁場面,現在……溫婉文靜的嶽師姐應該與天豐師兄雙宿雙棲了罷?嶽靜秀麗端莊,而天豐師兄沉穩敦厚,兩人本來應該算是天作之合,可是……婚典之前嶽師姐那傷心的一吻,竟是讓自己如此刻骨銘心,恍若嘴角的餘溫和淚滴猶在。
楊宗志沒心思再看別人家的婚典,而是低著頭往回走,走到方才離去的小院子旁,只聽到裡面吹吹打打的,好不熱鬧,門口層層疊疊圍了好些個人,楊宗志心道:“難道娶親的竟是王老船家不成?”
他推開圍聚的人群,抬眼見到院內正有一群衣著鮮華的漢子們站成一排,前面是一個頭戴寶釵的素衣婦人,正對著瑟縮在院角的王老船家和印荷姑娘叉腰怒吼。
那婦人蹙眉怒叫道:“印荷勝啊,我貞娘也是為了你好,昨夜才找到了咱們景村最最富貴的吳老爺家,吳老爺答應收你作他的小妾,那是你天大的福氣造化不是麼?你去作了吳家的少奶奶,咱們老王家也可以跟著沾沾光,吳老爺更是和我拍胸脯說,一旦你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出來,他絕對不會虧待你,你怎麼還是這麼不知好歹?”
印荷躲在王老船家的身後,卻是小腦袋和衣角也不敢露出一片,她聽了杜貞孃的話,只敢驚恐的死命搖頭,失聲哭泣道:“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杜貞娘冷笑罵道:“不知好歹的死丫頭,我連吳老爺的三百兩聘禮都收下了,今日迎親的花轎都到了家裡,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怎麼還能輪到你來做主,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長輩做主,我既然嫁到你們王家來,便算是你半個孃親。”
印荷拼命搖晃王老船家的肩膀,哭著婉求道:“爹爹,你去跟他們說,我不要嫁給那個姓吳的老頭子,他家裡再是有金山銀山,也與我們半點干係都沒有。”
王老船家將旱菸吸的扒拉扒拉直響,他回頭憐惜的看了印荷一眼,才轉頭低聲道:“貞娘,你這又是何必,印荷既然不想嫁人,便由她自己作主就是了,咱們也不是缺鹽缺米,到了真的揭不開鍋的地步……”
杜貞娘掰著豔紅的手指頭,嗤聲截斷道:“不缺?你自己算算,你的老孃要人養活,難道不是缺米?你的女兒不但自己要人養活,還帶回來兩個活死人,難道不是缺鹽,還有……馬上就要到月底了,齊天派大爺們的泛船稅眼下還沒著落,你讓我這個家還能怎麼操持,你這老傢伙年紀也不小了,舟子還能再趕幾年幾月,到了你雙腿一蹬的時候,咱們這上有老下有小,孤兒寡母又要靠誰養活,天哪……我杜貞娘怎麼這麼命苦呀?”杜貞娘一邊數落,一邊偷偷掩住施滿胭脂的臉龐,假作哭泣。
王老船家被杜貞娘一通搶白,頓時無語的說不下去,貞娘口中的話雖說的尖酸刻薄,但是句句實情,他也心知肚明,他將嘴中的旱菸袋吸的煙霧繚繞,卻又著急的沒有半分主意。
楊宗志站在人群當中,看著孤苦無依的印荷姑娘,眼神怯弱的躲避著旁人的目光,身邊村民們指指點點,有人羨豔的說好,又有人妒忌的說不好,楊宗志心頭一轉,依稀見到那夜臉色慘白的嶽師姐,也許……她心裡也是萬分不想嫁人,可是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長輩做主,嶽師姐傷心絕望之下,才會允諾來與自己私會,也才會留下那般苦楚難禁的心碎之吻。
楊宗志眉頭一皺,胸口熱血翻湧,排開眾人走了出去,走到王老船家的身前擋住,握拳呵斥道:“她既然不想嫁人,你們怎能逼她,這和強搶強嫁,賣兒賣女又有什麼分別?”
貞娘被他氣勢一逼,不由自主的退後兩步,只是看清楚時,卻又眉開眼笑的心砰砰亂跳,這面前的少年英挺,俊逸出塵,當真是這景村內,不對,就算是整個江南岸也從未見到過,貞娘過去多有見識,自會識人,他只看楊宗志雖然穿的破破爛爛,但是氣宇軒昂,眼見著便不是凡人,貞娘誇張的喲一聲,嗤嗤嬌笑道:“哪裡來的俊俏公子哥,怎麼了,你也看中我們家的印荷了不成,還是……還是看中了些別的……別的什麼?”
楊宗志冷眼看著面前的貞娘搔首弄姿,她一把年紀,可算是年老色衰,偏偏打扮的依然花枝招展,看著與年紀毫不相稱,楊宗志不悅的皺起眉頭道:“我只是印荷姑娘救回來的破乞丐,知恩圖報,你們今天要逼她成婚,我萬萬不會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