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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部分

嫩。不過,大漠裡飲酒的滋味,卻非別處可及!”盧貝阿一拍額頭,恍然道:“是啊,飢餓時吃黑麵包,比飽足時吃小牛肉快活。沙漠裡喝酒自也比平日快活得多。”他只顧說話,足下忽地絆了一跤,一頭栽進沙裡,抬頭看時,卻見是一具白花花的骸骨,骷髏頭齜牙咧嘴,黑洞洞的眼窩正和他對視,頗是疹人。少年只覺背脊生寒,驚懼之餘,又生惱怒,出腳將骸骨踢出老遠,摔得粉碎。他出了這口氣,拍手啤道:“讓你絆我。”

灰衣漢子冷眼瞧著,心道:“到底是孩子,不知人間愁苦。若非遇上我,只怕你小小年紀,卻要與這骸骨為伴了。人說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但又有幾人知行商苦楚,又有幾人知道,這沙海之中,埋了多少商人骸骨?”不由想起幾許往事,神色黯然,忽地仰天嘆道:“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欲上層樓,欲上層樓,而今盡識愁滋味,欲說還休。稼軒的詞終是好的,人卻迂了,一醉方休,豈不痛快得多。”

盧貝阿不解其意,怪道:“先生,你說什麼?”灰衣漢子淡然道:“隨便嘮叨幾句。是了,盧貝阿,你小小年紀,幹麼背井離鄉,來做行商的勾當。”盧貝阿麵皮一紅,忸怩道:“我……我賺了錢,就能娶索菲亞啦!她家裡很有錢,我配不上。”灰衣漢子皺眉道:“此來萬里迢迢,道路艱難,若要賺錢,在家中做些生意,豈不更加穩妥?”盧貝阿道:“家裡要賺大錢,卻不容易。若將中土貨物帶回去,賣了大價錢,才夠娶索菲亞啊。”灰衣漢子心道:“這一來一去,累月經年,那女孩子正當華年,未必待到你回去……”他心中想象,嘴裡到底不忍說破,嘆了口氣,寂然而行。

走了半晚,天光漸白,一眼望去,一片沙粒中生出寥寥幾從稀疏草莖來。兩個行商見了,情知出了沙漠,不由得欣喜欲狂,塔波羅撲通跪倒,對天長笑,雙手在胸前划著十字,盧貝阿則喜得大翻筋斗,嗷嗷怪叫。

灰衣漢子瞧著二人歡喜過了,方道:“此處向東北走,當是水草豐美之地,人畜必多,行走不難。所謂聚散無常,咱們就此別過。”正要抽身離去,塔波羅已一步搶上,叫道:“先生,您救了我們性命,叫我們如何報答?”右膝一屈,便要行禮,灰衣漢子大袖一拂,塔波羅只覺一隻無形巨手將自己托住,怎也跪不下去。若非灰衣漢子屢顯奇蹟,讓人見怪不怪,他早已驚叫起來,饒是如此,塔波羅仍覺不安:“這人真會魔法呢,他到底是上帝的僕人,還是異教的魔鬼?”正自惴惴,只聽灰衣漢子笑道:“說過了,你給酒,我帶路,你來我往,公平之至。生意人便該有做生意的樣子,咱們兩不相欠,何須多禮?”塔波羅自知三袋紅酒不過小惠,能出沙漠才是性命交關,二者之間,遑論公平?但見對方落落不羈,也不好俗套,稱謝一番,便直起身來。

盧貝阿少年心性,與灰衣漢子相處雖只一晚,但見他氣度和藹,心底大生親近。想到便要分別,眼中酸楚,低頭不語。灰衣漢子瞧出來,心道:“這孩子重情重義,倒是我輩中人。”微微一笑,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正要轉身離去。忽聽遠處傳來一聲狼嚎,側目望去,但見遠處山丘上冒出一頭黃狼,襯著慘白落月,怪眼中透出無比乖戾。盧貝阿呆了呆,陡然倒退兩步,發出一聲尖叫。

灰衣漢子眉頭一皺,忖道:“這孩子忒也膽小了……”忽見塔波羅也是面白如紙,大張著嘴,雙眼瞪圓,死死盯著黃狼,身子一動不動。灰衣漢子心中詫異,拾起一枚細石,欲要射出,卻見那頭黃狼轉過身,一道煙跑了。塔波羅身子一軟,坐倒在地,牙關得得直響,道:“來了……惡魔來了……”盧貝阿也撲在地上,渾身發抖。

灰衣漢子奇道:“什麼惡魔?”塔波羅沮喪道:“就是殺死我們同伴的魔鬼。從撤爾馬罕城出發時,我們有三百多人,那知半途中遇上狼……”灰衣漢子皺眉道:“狼?”塔波羅頹然道:“那夜裡,四面八方都是狼嚎,也不知來了多少,只瞧見惡狼一群一群撲上來,人馬駱駝,見什麼吃什麼?我帶盧貝阿逃進沙漠,才算拋下它們,但盧貝阿的堂叔卻不知死活……”他嚥了一口唾沫,費力地道:“沒料到,它們還是來了。”盧貝阿跳起來,咬牙道:“跟它們拼啦!”

灰衣漢子沉吟道:“即便如此,方才不過一頭黃狼,何苦懼成那樣?”塔波羅連聲道:“難說,難說,雖只一頭,卻未必不是狼群的探子。”灰衣漢子道:“狼又不是人,哪來這麼多張致?”塔波羅雙眉一沉,神色詭秘,壓著嗓子道:“你有所不知,聽說,那狼群的頭領是一個人。”灰衣漢子奇道:“有這等事?人狼有別,如何共處?”塔波羅說道:“聽說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