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兩人經過光明頂、蓮花峰,穿梭在黃山七十二峰之間,清風陣陣,吹得二人衣發飄飄,心曠神怡。梁蕭情難自禁,摟住阿雪的纖腰。阿雪低頭偎入他的懷裡,這一剎那間,兩人的身心都似化了,交融如一,塵世間的種種紛擾爭戰,就似眼前雲煙,縹緲散去。
木鳥飛了一陣,被清風送出山區,遙見平原上阡陌縱橫,有農人望見木鳥,紛紛叫喊起來,奔跑觀看。
梁蕭俯視下方平野,忽地幽幽嘆道:“阿雪,若能永遠飛下去,該有多好。”阿雪張口便道:“好啊。”
梁蕭微微苦笑,抬眼望見前方已是長江,當下搖動手柄,木鳥向江水俯衝下去,落在江面上,順流漂去。
梁蕭折下木鳥一翼,當作木槳。划到岸邊,兩人踏足江岸,望著木鳥漂遠,心中滿是惜別之情。過得良久,梁蕭挽起阿雪的手,嘆道:“走吧。”阿雪抬眼瞧來,二人目光一交,想到適才木鳥上的親暱情形,面頰均是一熱。梁蕭別過頭,默想方才自己心中除了阿雪,竟然再也沒有他人的影子。側目偷看,卻見阿雪斂眉低頭,不知想些什麼。梁蕭只覺一股暖意順著她纖纖玉手傳遞過來,一時身心俱暖,恨不能仰天長嘯,一抒胸中快意。
兩人手挽著手,向東走了一日,抵達京口大營。守營士卒遙遙瞧見梁蕭,匆匆報與營內,只見營門方開,便已飛出三騎,正是土土哈、李庭與囊古歹,三人均是白衣白甲,神色慘淡。
三人奔近,李庭跳下馬來,一把抱住梁蕭,失聲痛哭。梁蕭已然猜到緣由,拍拍他的肩,欲要說話,嗓子卻被哽住了。阿雪奇道:“李庭,出什麼事啦?王可呢……”李庭身子一震,涕淚交流,欲語不能。
土土哈黯然道:“阿雪,王可戰死啦。”阿雪檀口微張,眼中淚水一轉,奪眶而出。
土土哈一咬牙,續道:“梁蕭你不告而別,阿術平章很生氣,罵你不守軍規。我聽不過,就說即便你不在,我們也不會輸。阿術就說,軍中無戲言,若然開戰,你們打先鋒,勝了算是你們的功勞,敗了就嚴懲梁蕭。不多久,宋軍下書挑戰,平章率軍迎敵。宋人陣法厲害,我們損傷很大。王可就說:‘我們死了不打緊,決計不能連累梁大哥。’就和李庭帶了水師,裝滿火器,衝入宋軍陣中,我和囊古歹兩翼掩護。不料李庭半途被宋軍截住,王可便先將自己船燒了,再衝入宋軍陣心。火器爆炸後,藉著風勢,將宋軍十多艘大船都燒著了,跟著東風一緊,數百里的宋軍戰船都被這把火燒了個精光……”說到這裡,土土哈嗓子一啞,澀聲道,“宋軍敗了,王可也沒回來,連……連屍首也沒見著……”
說到這時,李庭已哭得身子發軟,淚眼模糊中,見梁蕭神色木然,便叫道:“梁大哥,你……你要為王可報仇,我瞧見了,那姓雲的就在宋軍中指揮,他先害了趙山、楊榷,如今又害了王可。我……我跟他勢不兩立……”說到這裡,忽見梁蕭身子一晃,哇地吐出一口血來,不由得驚道:“梁大哥!你怎麼啦?”
梁蕭拭去口角鮮血,瞧了瞧灰茫茫天空,喃喃道:“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李庭聽他話語古怪,驚道:“梁大哥,你傷心糊塗了嗎?”
梁蕭將他拂開,拖著步子向前走去,慘聲道:“……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溼聲啾啾。”眾人呆立當地,望著他走入大營深處。
李庭揣度著詩中含義,想起臨出征時,梁蕭也曾念過這首詩,未料一語成讖,自己四名好友從軍,未到臨安便竟只剩自己一人。想到這裡,又不禁落下淚來。
京口一戰,宋軍萬餘戰艦灰飛煙滅。訊息傳到臨安,大宋朝野盡失主意。此時元廷之中,正為滅宋與否爭得不可開交,京口戰報傳來,伯顏大喜上表道:“經此一役,大宋菁華盡失,攻而無力,守則無備,臨安小城探囊可取。實乃長生天庇佑,以大宋萬里之土,成就陛下千古之業。”忽必烈閱罷奏章,不再顧忌西邊戰事,拜伯顏為右丞相,阿術為左丞相,拜梁蕭為平章政事,南下滅宋。
伯顏返回軍中,命阿術繼續圍困揚州,命梁蕭為先鋒,進逼常州。
常州本是神鷹門發源之處,京口敗後,靳飛與雲殊率殘兵敗將退回常州。聽得元軍南下,二人在書房內密議良久,卻沒定出一計半策。雲殊呆了半晌,忽道:“師兄,你我戰死沙場也是應當,但孃親與姊姊怎麼辦?文兒還小,也跟著殉國麼?”靳飛搖頭嘆道:“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雲殊皺眉道:“依我之見,不妨讓姊姊帶著孃親與文兒,趁夜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