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下來,問道:“叔叔,嬸嬸還好麼?”梁蕭一愣,花曉霜卻臉色倏地慘白,柳鶯鶯也聽得分明,秀目中透出驚怒之色。
梁蕭默然半晌,終不忍說出真相,嘆道:“她很好。”趙咼奇道:“既然很好,怎麼不來看我?”梁蕭胸中一痛,澀聲道:“她不得空……我替她瞧你,還不好麼?”趙咼露出失望之色,這時機,便聽柳鶯鶯冷不丁問道:“咼兒,你那嬸嬸長什麼樣子?”趙咼一怔,想了想道:“她很好看,可沒你好看。”又指著花曉霜,笑道,“但比她好看些。”花曉霜臉上血色也無,低了頭去,柳鶯鶯卻美眸生寒,瞪向梁蕭,見梁蕭低頭不語,更當他心裡有鬼,越發氣苦,正欲發作,忽聽艙外一聲響,彷彿霹靂大作,船身隨之震動,搖晃起來。
梁蕭騰地站起,但聽船尾又是一聲響,似是弓弩發射之聲,這般此起彼伏,響了數聲,忽見雲殊走入艙內,冷冷道:“韃子追上來了。”梁蕭道:“多少船隻?”雲殊道:“打沉一艘,還剩十艘,正發炮石過來,只怕再過片刻,這船就要沉了。”賀陀羅長身而起,擊掌笑道:“各位再不投降,更待何時?”雲殊瞪他一眼,凜然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大丈夫死則死矣,豈可屈膝投敵?”賀陀羅為他目光所懾,一時語塞。雲殊冷笑一聲,拂袖而出,梁蕭抓起哈里斯道:“我們也去看看。”柳鶯鶯被戰事岔開了話,不便與他算賬,狠一頓足,也來到船尾。
此時層雲蔽天,北風正厲,只見十艘黃鷂戰船鼓滿風帆,向著大船包抄而來。梁蕭觀望片刻,拾起一張角弓扯滿,一箭直奔當頭元船,將那帆上纜繩撕裂一半。元軍尚未明白髮生何事,梁蕭第二支箭急急射到,這箭來勢更狠,將纜繩截成兩段。船帆忽失牽掛,嘩啦墮下,元軍驚怒交進,齊聲叫罵。那船無風可借,頓時來得緩了。
雲殊心頭暗凜:“一箭中繩已然極難,兩箭射在同一方位,難上加難。我與這廝數度交兵,騎射盡落下風,今日看來,輸得倒不冤枉!”思忖間,忽聽身後譁然大響,回頭一看,本船的三張風帆同時落下。雲殊心頭一沉,只聽梁蕭叱道:“賀陀羅,滾出來!”但聽一聲笑,賀陀羅自艙內慢悠悠踱出來,說道:“不知平章大人有何吩咐?”梁蕭道:“哈里斯在我手裡,你不怕兒子送命嗎?”足尖抬起,對準哈里斯腦袋,只需輕輕一送,哈里斯頭開腦裂,決然無疑。
賀陀羅笑道:“梁大人當世英才,行事總要講個理字。方才灑家坐在艙裡,那可是沒挪一下屁股。是了,我知道了,想必是前船那些水手吃裡扒外,放下風帆,自己跳海逃走。阿灘尊者,你說對不對?”阿灘笑道:“對啊,對極啦。”柳鶯鶯啐道:“對你個鬼,你們殺人放帆,還想狡辯?”賀陀羅笑道:“無憑無據,豈可胡亂定罪?姑娘現在說說,還不算什麼?倘若做了大官,金口一開,可要冤殺多少百姓?哈哈,敢問姑娘,你哪隻眼睛瞧見在下殺人放帆了?”他喬張作致,一字一句扣著柳鶯鶯的話頭,柳鶯鶯明知他殺光水手,放下風帆,卻苦於沒有親見,難以辯駁,蓮足一頓,心中大為惱火。
梁蕭一時大意,讓賀陀羅趁亂殺人放帆,鑄成大錯。但眼下形勢危急,無暇分辯,大船航速驟減,敵人逼得更近,當即扯起角弓,凝神指定,只待元船進人射程,便發箭射帆。元軍吃過一回苦頭,也變得聰明起來,始終遠遠綴著,只不靠近。
第六章煙波微茫
如此僵持片刻,忽聽趙咼驚呼道:“啊呀,不好啦,海里冒出小山來啦?”眾人斜眼瞥去,卻見遠方海面上,憑空出現一座黑黢黢、光溜溜的小島,俱感驚奇:“方才還波濤萬里,怎地突然多出一座小島?”忽見島上噴起一道泉水,高及丈餘,八方噴灑。柳鶯鶯倒抽了一口冷氣,失聲道:“這島會動!”眾人定睛一看,小島果然緩緩漂移,向元船逼近。卻聽雲殊冷笑一聲,道:“什麼小山小島?分明是一頭大鯨。”趙咼奇道:“什麼叫大鯨……”話一出口,忽又撇起小嘴道,“我才不與你說話?”雲殊聞言,滿心不是滋味。
此時,元軍也看見巨鯨,紛紛駭呼。這些士卒來自北方,對這海中巨獸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頓時張弓亂射。那巨鯨捱了兩箭,尖聲長鳴,沉人水中,再度浮起,已在戰船之下,元船輕小,著它背脊一頂,頓時翻轉過來,士卒如下鍋的餃子般落人海里,掙扎哀嚎。他船元軍大呼小叫,引弓放箭,那巨鯨又度下潛,出海之時,將兩艘齊頭並駛的元船一齊頂翻。元軍驚惶之極,一面放箭,一面掉櫓回逃,巨鯨時沉時浮,緊追不捨,半晌工夫,元船又被頂翻六艘,僅剩一艘,惶惶若喪家之犬,忙忙若漏網之魚,扯滿風帆,霎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