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先生很厲害啊,這麼年輕就在寺院裡修行了。」川崎千代子從小隨父母移民美國,所以相比較日本女性的內斂含蓄,她要率直得多。
她在美國念大學時候,曾研究過日本的宗教,知道志願當和尚的人必須就讀佛學院,因此和尚的學歷普遍很高,甚至還有碩士。
從佛學院畢業後,還需經過一到兩年的艱苦修行,才能進入寺廟當住持,過著與普通人沒什麼兩樣的生活。
眼前這個小野和尚年紀輕輕就在修行階段了,所以她忍不住誇讚他。
「您過獎了,比起住持,我實在不算什麼。」小野和尚微微一笑,風情萬種。
川崎千代子忽然覺得能來京都真是太好了,豔遇啊,對小野和尚的笑臉幾乎看入了迷,都沒有發現寺島真一落在了後頭。
「這座寺廟好深廣……」寺島真一感嘆著,除了屋脊高聳,氣勢恢宏的主殿堂外,還有四座由渡廊連線起來的旁殿,房屋的構架都很高,木柱是深褐色的,歷經滄桑的感覺。
走在吱嘎輕響的西邊長廊上,看著左側庭院裡茂密的樹林,以及林子傳來的鳥雀叫聲,恍若回到平安時代。
寺島真一停了下來,輕風乍起,帶著樹葉和泥土的氣息,這時,他聽到了極輕微的嘭、嘭的聲音。
聲音雖然很輕,而且混雜在一切自然響聲中,但確實是什麼東西掉落在木地板上發出來的。
風止。
嘭……嘭。聲音越發地清晰,好像從很深的地方傳來一樣,帶著低沉的迴音。
這種迴音聽起來十分熟悉,寺島真一猛然想起,就像是往井裡丟石子的聲音,沒錯,有種深而空曠的感覺。
——嘭咚!
突然一下響亮的,好像非常生氣的拍擊聲,讓寺島真一猛地迴轉身,瞪著剛才走過來的幽暗迴廊。
一個洋紅色的球體從長廊深處滾了出來,緩緩停在十步外的地方。
「皮球?」寺島真一眨了眨眼睛,確實是個皮球沒錯,他順著球滾來的路線,抬頭看去,在長廊的另一頭,深褐色的都有些發黑的柱子旁,站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她可能羞於見到陌生人,小小的身子幾乎都縮排了柱子後,寺島真一隻能看見她齊肩的長髮,以及鮮紅色的繡著喇叭花圖案的和服袖子。
今天不是七五三(注:日本兒童節),孩子穿得這麼正式,大概是和家人一起來廟裡祭祀的。
寺島真一這麼想著,見小女孩仍不敢過來撿球,向前走去。
「真一!」川崎千代子響徹長廊地呼叫,讓他瞬間停住腳步。
「川崎姐?」寺島真一轉過身,看著快步走來的川崎千代子和小野和尚。
「是這邊啦!你走錯方向了,真是的,一個不留神,你就走丟了。」川崎千代子用一種說教的口吻道。
「我才沒有走丟,我只是想……」寺島真一想要說明情況,一回頭,皮球已經不見了。
「想什麼呀?」川崎千代子問道。
「不,沒什麼。」寺島真一心裡想,這孩子的動作真快啊。
「請稍坐休息,我去請住持大人。」十多分鐘後,小野和尚終於把他們領進一間佔有十五個榻榻米的寬闊禪房,他指了指一塊臨近外廊的地方,示意他們坐下等候。
「好的,辛苦您了。」川崎千代子鞠躬道,然後她把名牌手提包放在腳邊,以跪姿正坐。
寺島真一有點受不了這個姿勢,但也只能硬著頭皮跪坐著,表情僵硬地看著外廊,外廊連線著枯山水庭院,就是由石頭和白砂代替山和水,梳扒出來的自然景色。
漣漪紋路動感十足,像是水流的紋路,中央還有大小不一的兩塊圓石,後面則是草地和松樹,寺島真一覺得很有趣,可又看不出什麼寓意,認真思索起來。
川崎千崎代子從旁邊偷瞄著他,眼神有些焦慮,兩手的冷汗。
剛才真是太危險了,她怎麼能這麼大意呢?這幽深的古宅,走不完似的長廊和那個地方太相像了!只要一想起寺島真一深沉記憶中的片斷,川崎千代子就臉色發白,全身發抖,——那是多麼殘酷的生活啊!
根本不是人心能承受得了的痛!源賴忍一開始就提醒過她,「不要去探尋真一的能力」,可是她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也想幫助真一找回失去的記憶,就偷偷地對他實施了催眠術,而後利用自己的靈能力,進入了真一的深層記憶中。
就好像踩入沼澤一樣,第一腳踩進去,她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強烈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