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本就是個鄉下婦人!”佟永年聲音嘶啞著,竟聽不出半點孩童氣。
何氏又抱著連說了幾句好孩子,叫春桃帶她到西間兒先歇著些。他也不掙扎,木偶般的跟在春桃身後去了。
佟永年一出去,何氏靠在炕沿上嗚嗚咽咽的哭起來,心裡頭嘆佟氏的命,又可憐年哥兒這乖巧懂事的孩子,滿心的痛,不哭憋著難受……
柱子娘也抹著淚,勸她,催她,“李嫂子,快別哭了,換衣裳吧!”
早有來幫忙的媳婦打了水,端進來,也跟著勸兒。何氏哭了一通,心中的抑鬱散了些,止了眼淚,幾人合力給佟氏淨了身,換上借來的壽衣。
做完這些,何氏拉著柱子娘到一旁,悄悄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柱子娘眼睛紅紅的,嘆口氣,“詳細的我也不知道。今兒下午大半晌的時候,佟家院子外忽然來了幾輛馬車,聽看見的人說,裡面的人個個都是綾羅綢緞,穿金戴銀的,有幾個年紀大的點,也有幾個年輕的丫頭。那些人到了佟家就往裡頭闖。在堂屋不知道說了什麼,聽見裡面高聲吵嚷了幾句,可說得又快又急,一句也沒聽清楚……不多會兒,年哥兒喊叫起來,柱子他爹原本就不放心,怕是趕她母子出門的人又來找事兒,聽到年哥兒叫就衝了進去,正巧裡面的人急惶惶的上了馬車,往院外衝……柱子他爹掛著屋裡,沒來得及攔著……”
說著她嘆了口氣,又恨恨的說,“……要是村子裡但凡有個能幫襯她的人,也不會就這麼讓她們走了,非把那馬車打爛,看看到底裡哪裡的人在作惡……”
何氏也嘆,可不是,這個時候莊戶人家大多都在地裡幹活計,就是在家的,也是老幼婦孺……想起佟氏臨終提過的賀府,想來就是年哥兒的家了。
她一向不出門,也不知這個賀府究竟在哪,又是什麼樣的人家。又深深嘆了口氣,“還是先把眼下的事兒辦了吧。”
柱子娘也說,“可不是,天熱,放不得!”
李海歆在院中立站著,一院子看熱鬧的人,亂哄哄的交頭接耳議論著,眉頭皺得緊緊的。
柱子爹走過來,也皺著眉,“海歆大哥,你說這事兒該咋往下辦?”佟氏在李家村沒親沒故的,只有一個不能主事兒的六歲男娃兒。可這事兒也不能耽擱,大夏天的放不得,再者死者為大,總得有個人伸頭張羅著。
要說與佟氏親厚點的,一是李海歆家,另一家就是他家了。佟氏住過來這麼大半年,先是買柴什麼的都找柱子爹,後來家裡院裡有什麼重活計,也請他來幫幫忙。兩家也算是熟識一些。
李海歆簡單把佟氏讓年哥兒認到他家的事兒說了,柱子爹臉兒上一鬆,“那這事就得你和嫂子主辦了。”又說,他和柱子娘也幫襯著,算是儘儘近鄰的情份。
李海歆點頭,就是沒年哥兒的事兒,以孩子娘與佟家妹子的情份,這事兒也得他們主辦。
兩人商量了一會兒,請人幫著把村子裡常給人主喪的殯儀請來,又勸說大家都散了吧,別讓死人也不得安生。
圍觀的人一見他們兩個這樣都知道這兩人算是主事兒,有與這兩家交情相厚的都過來詢問要不要幫忙之類。李海歆說佟家妹子孤兒寡母的,喪事兒自然需要街坊近鄰的幫襯,到底這事兒該咋辦,等殯儀來了,商量個儀程出來,再去請各位。
何氏聽柱子娘說了原由,心裡頭一時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兒,忍著淚去西間兒看了看年哥兒,見他臉木木的,眼睛空洞洞,心疼又憐惜,可也不知道怎麼開解安慰,悄悄叮囑春桃春蘭幾個多與他說說話兒,便出了房門。
這時殯儀也來了,正與李海歆柱子爹在院中商量著。李海歆見她出來,把他的心思打算跟何氏說了,自打佟氏一斷氣兒,何氏心裡頭就盤算著這事兒呢,這事兒非她和孩子爹伸頭辦不可。也沒二話,點頭同意。
喪事兒倒是好辦,錢也不成問題。佟氏給的紅漆小匣子,她背了人開啟掃了一眼,別說是一場喪,就是養大年哥兒再給他娶妻生子都綽綽有餘。
只是沒親沒故的,也沒個弔喪的人兒,看著冷清可憐。何氏想了半晌,跟李海歆商量,“就年哥兒一個哭靈也怪可憐的,咱即是認了親,就不讓孩子太委屈他親孃了。以我說,梨花姥孃家得報喪,再者以往與咱家有禮的街坊四鄰,不出五服的本家們都通知了。這禮咱日後慢慢還……”這也算是何氏能為她做的最後一點事兒,也報她把兒子託付給自己的信任之情。
李海歆想想也是,年哥兒即認了他們,就得當是自己親生的,這麼一想,便理順了,趕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