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了紅。
一個日本教官跳起來,手一揚,喊了聲:“好的”
呯屋裡邊開了槍,紅寶象個口袋似的,沉重地往前栽倒。天上更紅了,地上流著殷紅的血。
“歸隊”中國教官向月月和同伴大聲說道。
月月不曉得怎麼退回去的。她的眼前已沒有了別的東西與顏色,只有一片紅光由地上通到天空,紅光裡有些金星在飛動。
“向左轉跑步”教官發了命令。
月月跑不動了,可是,有那具死屍躺在那裡,她不敢不跑。每逢跑到死屍附近,她就想閉上眼。可是,不知怎麼的,她偏偏看見了屍體,還有那地上的血。她透不過氣來,又不敢站住。她張著嘴,雙手捧著小肚子,腸子彷彿要扯斷了似的。忍著疼,她東一腳西一腳的亂晃,彷彿是個醉鬼。不久,她的眼前遮上了一塊紅幕,與紅的天,紅的血,聯接到一處。她忘了自己,忘了一切,只覺得天地,紅的天地,在旋舞轉動。
月月不曉得什麼時候,又是怎麼進到屋裡的。她睜開眼,是在床上躺著呢,已經正午了。她又哭了一會兒,但已經不敢想什麼。她怕死,她惜命,決定不去靠一靠牆上的方洞兒。
青春是鐵,環境是火爐。過了一個月,月月又她不再怕血與死,她的心已變成石頭的。於是,她又回到了蒔花館,塗著胭脂寇丹,笑語殷殷地迎送客人,但她的耳朵是豎著的,眼睛是毒辣的,她已經變成了日本人的特務。
這都是木村的計劃,他確實不是個頭腦簡單的傢伙。他要利用中國人,利用中國人訓練出來的特務,分佈到北平的各個地方,各個職業,打入中國這個獨特的社會,讓他們變成日本人的眼睛和耳朵。
而曲旭東被殺案在極短的時間內被了結,兇手被槍決,已經控制了公眾媒體的日本人將兇手的行兇動機確定為因財殺人,所編的故事也頗為合理。似乎,這件大案便要這麼在公眾面前淡去了。
但又一次意外便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一天早上,在通往北平的城外大道旁,一棵大樹上突然掛出了一顆人頭,人頭的下面掛著一張白紙,寫著血淋淋的大字“叛徒曲旭東,漢奸之下場”。
中國人害怕血腥,卻喜歡觀看血腥,更喜歡談論血腥,在日本人和漢奸還未採取行動的時間裡,新的傳聞已經進了北平,口口相傳能象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播,將日本人編的瞎話擊碎。
非常及時,非常巧妙,人頭若掛在城內,很快便會被警察和憲兵發現,迅速加以處理。但是日本人還無法遍佈崗哨,更無法兼顧到城外,而從四里八鄉進城的百姓在早上正是一個高峰。
“八嘎”木村重重地把拳頭擊在桌上,他雖然猜出了兇手割走曲旭東人頭的用意,也採取了相對的防範措施,但他也知道不可能面面俱到,現在出現這種結果,雖然憤怒,也並非是無計可施。
謊言已開始,就要用更大的謊言來彌補,木村立刻佈置,在報紙上鄭重說明,城外所掛人頭並非是曲旭東,乃是奸人故意混淆視聽,這種陰謀是無法得逞的,也將很快遭到沉重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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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曆翻過報紙,不屑地甩到一旁,這種蒼白的辯解也只有日本人才能想得出來。人要是不要臉,還真是無敵。就象戰爭爆發,明明是日軍開進、侵略中國,還聒不知恥地說什麼“一貫尊重中國的領土、主權以及各國在中國的權益的方針,決不絲毫加以改變”;明明是殺人放火,在南京屠殺了三十萬中國人,卻裝成一位善心菩薩,說什麼“國民政府狂妄策動抗戰,對內不察人民塗炭之苦”,真是無恥到極點、也滑稽到極點了
這一陣子,黃曆一直老實地呆在燕大里面,僅有的兩次外出,也是在附近談租房子的事情。躲避風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燕大開學在即,程盈秋和崔小臺就要來了,他必須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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