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裹著煙塵出現在了眾人視線當中,大約有二三十人,鮮衣怒馬、甲冑分明。火紅色軍旗上的虎符無聲地表明著他們的身份。
“這是湖廣鎮,都指揮使大人親領的兵。”
越來越多的軍戶抬起頭朝官道上看去。眼神中充滿了好奇和羨慕。以前他們也曾見過千戶、百戶們的家丁騎兵。但無論是軍容還是氣勢都無法與眼前的這支騎兵相提並論。
很快,這支湖廣鎮的騎兵便在官道上疾馳而過,奔往府城方向而去。
過了不到一刻鐘,又是一隊同樣裝束的騎兵經過。如此這般,一連過了三隊,足足讓勞作間隙的軍戶們大開眼界。
目送著第三隊騎兵的背影消失在了盡頭,又繼續觀望了一會兒,直到認為後面不回再有了。軍戶們才意猶未盡地收回目光,繼續彎下腰收割。
“好威武的兵啊!你看那人。那馬!”
“都指揮使大人親領的兵,那還能差得了?”
“我兒子去年底也被徵召到都指揮使大人的軍中去了,肯定跟他們一樣神氣。”
“我兄弟也是,說不定就在這幾天,他也能回來了。我們天天在官道邊收稻子,一頂能見著。”
軍戶們氣嘴八舌,興高采烈地議論著,此次見聞成了他們解悶的最佳插曲。
又過了些時候,官道上傳來的更大響動再次引起了軍戶們的注意力。這一次的動靜,可謂前所未有,不是前面那三隊騎兵所能相比。
騰起的煙塵猶如群龍共舞,傳來的聲響好似平地驚雷。等到塵土稍散,目所能及之時,已有目力出眾之人遙指遠方,發出了陣陣驚呼:“快看,快看,大軍,大軍……”
旁人順著他的手臂指向極目遠望,須臾,便見遠處旗幟翻滾、如雲似海,旗下人影攢動,黑壓壓的一片,望不到邊際。點點金屬閃光在陽光下匯成一片海洋,格外耀眼,想必那便是甲冑的反光。又聞得連綿不絕的戰馬嘶鳴,馬蹄作響,聽那聲勢怕是不下幾千匹之多。
震驚,此刻正在觀望的軍戶心中,只剩下了震驚二字!
不久之後,當大軍開至近前、在官道上絡繹不絕地透過時,軍戶們心中的震驚又隨之變為震撼。
似海的旗幟,鮮明的衣甲,如林的槍戈,迤邐前行的炮車、鋥亮的火炮,還有那嚴整的佇列,雄渾的步伐,再兼之歷經血戰磨礪出的殺氣,雄師勁旅的風範顯露無遺。
“那便是都指揮使大人的大旗!”一個恰好在田邊巡視的百戶突然驚喜地超前一指,對周圍人說道。
“哪兒呢?”
“那裡!”
翻湧的旗海中,兩面旗幟高出周圍一大截,鶴立雞群一般格外顯眼。其中的一面紅旗依舊是虎符圖案,旁邊的一面則有一個斗大的“龐”字,如果再走近一些,還能看到一行小字:定武侯,右都督府都督同知,湖廣都司都指揮使,湖廣鎮總兵官……
“都指揮使大人!”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軍戶滿懷著感激和激動率先跪倒在田裡,朝著大旗的方向連連磕頭。
“都指揮使大人!”
“都指揮使大人!”
……
越來越多的軍戶跪了下去,感激之聲匯成一片。公道自在人心。作為最底層的他們,或許並沒有太多的見識,但自古傳承下來的知恩圖報傳統早已深入他們的骨髓。誰真心實意在為百姓做事。他們心中自然有桿秤。
“去讓軍戶們都起來,安心收割,勿要誤了農時!”帥旗下,龐嶽朝衛遠吩咐道。
“遵命!”
當衛遠領命而去,龐嶽又不禁朝周圍的部將、幕僚感慨道:“這便是大明的軍戶,推而廣之,大明的普通百姓均是如此。對他們而言。廟堂上的明爭暗鬥,疆場上的風雲角逐都太過遙遠。他們所渴求的無非是能夠吃飽穿暖、延續祖宗血脈,誰能給與他們這些。他們便會對之感恩戴德,哪怕遭遇剝削壓榨也會甘願忍受。然而縱觀古今,百姓們的這兩個簡單願望也通常成了一種奢求。至於後世之人,又往往只會想起當年眾豪傑爭雄逐鹿、建功立業的輝煌。而王圖大業的根基下掩埋的億兆枯骨則早已被忘卻。是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也!”
“華夏之民,自古忠厚純良。今大帥能施行仁政、善待百姓,百姓自然會以滿腔赤誠回饋之。倘若今日之局面能持之以久、推而廣之,那便是真正的太平盛世!”張雲禮道。
“一時一地之興盛,為之不難,而長久之興盛、天下之興盛卻殊為不易。大明若要再現盛世,不可謂不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