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燁軒不肯起身,卻將一個紙包拆開,畢恭畢敬地遞了上去,有些哽咽地道:“孩兒今後,絕不會再丟您的臉了。”
沈從龍含笑接過他手中的藥,道:“你做得很好,很好。”他的語聲淡淡的,還帶著父輩的威嚴味道,可是雙目中卻露出欣慰的神色,顯然他已經原諒沈燁軒了。
沈燁軒心頭一熱,正不知該如何說自己與杭語薇定情的事,就聽有人喊道:“那股煙不見了!”
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時又只剩下了悽慘慘的白霧,那股黃色的輕煙,竟似自行消散了。這一瞬間,每個人的心裡,也都跟這天色一般,籠罩上了一層陰霾。
這時,屋內的燈燭光焰突然一跳,一陣陰冷的風穿透濃霧,突然颳了進來。
鍾小魚不禁打了一個冷戰,道:“這風怪怪的!”
就聽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不錯,這不是風。”緊接著“砰砰”兩聲,兩個人影撞破窗欞,跌了進來,竟然是英雄山莊的莊丁,而且,全身覆滿嚴霜,已然斷了氣。
練青虹凝視著這兩個人的屍身,緩緩道:“師姐,我們又見面了。”
杭語薇與慕蓮湘走在第一峰崎嶇的山路中,她二人身形靈動,在霧氣中倏忽如幽靈般。她已經換上了那身白色衣裙,接好了情人發,山風拂過,衣袂飄飄,長髮飛舞,宛若仙子。
慕蓮湘的身影則更像一縷墨色煙花,她雖不懂月影流光那等高妙的輕功,內力卻比杭語薇深厚得多,是以總要停下來等她。幾次之後,便不耐煩地道:“師妹,你是不是太慢了些?”
杭語薇卻看著遠處霧濛濛的英雄山莊,心不在焉地道:“過了今日,我就要過另外一種日子了。”
慕蓮湘撇嘴道:“我卻不信你能安心守在一個男人身旁一輩子。”
杭語薇終於將目光轉向她,笑道:“師姐,我們很快就要分開,也許一輩子不會再見了,你就不能說句恭喜的話麼?”她如今滿心的柔情蜜意,對慕蓮湘的態度也變得親切起來。
這讓慕蓮湘覺得非常彆扭,倒不是因為杭語薇這態度讓她覺得虛偽,而是觸動了她塵封的記憶。她依稀記得,小的時候,杭語薇跟在她身後要糖,而她費盡心思從後廚偷糖果給她的事情。只不過這思緒只是一閃,她便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殺了陰寒楓。機會只有一次,她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於是她看看天色,淡淡地道:“這樣的天氣,倒是非常適合風毒積沉。”
風毒比空氣略沉,若是積貯在低窪的地方,再加上沒有風,就算三天三夜也散不淨。今日這樣的雨霧天氣,確實非常適合使用風毒。
杭語薇微笑道:“可惜,我已送了解藥過去。天時地利人和,他們輸在了人和。”
慕蓮湘冷哼一聲,道:“你莫忘記,寒毒宮的毒藥與解藥走的都是以毒攻毒的路數,若是他們沒聞到風毒便服了解藥,那麼解藥也便等於毒藥。”
杭語薇道:“可惜你剛剛說了,今日的天氣非常適合風毒積沉。即使他們服藥的時辰早了些,早晚也會被風毒救過來的。”
慕蓮湘剛要說話,卻突然頓住身形,低聲道:“不對!”
杭語薇伏身在她身邊,道:“什麼不對?”
慕蓮湘道:“味道。你可聞到一股味道?”
杭語薇深吸了一口氣,臉色也不由得變了。
風毒是一股甜甜的花香,可是如今侵入她們口鼻的,卻是一股混著泥土、水汽和鮮血的腥鹹味道。兩人不再說話,神色凝重地悄悄向山頂潛去。越靠近峰頂,血腥味兒越濃重,兩人的心中都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腳下的步伐也加快了。
她們拐了幾個彎,終於到達峰頂,卻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峰頂上已經積滿了上百具死屍,而且,全都是寒毒宮的弟子。
一具具屍體縱橫交錯,有的沒了頭顱,有的缺了半邊身子,有的則是被人攔腰斬斷,死狀極其慘烈。空氣裡滿是令人作嘔味道,鮮血不僅染紅了整個峰頂的土地,更是飛濺到樹枝草木上,在雨霧的侵潤下,漸漸變成一種詭異的淡紅色,彷彿劣質的胭脂花水,又像淡粉色的旖ni雨滴,從樹枝草木上滴落下來,又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地下。就像這些寒毒宮弟子的一生,無人記得他們,他們卻已不在了。
在這片死屍中央,有一塊用碎石壘起的高地,上面支起了一口大鍋。下面的柴火不知是被雨霧熄滅,還是被鮮血熄滅,正在有氣無力地冒著青煙。
鍋裡的水還藉著餘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