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欲以身試陣。結界中,只有我和他。
“當真要去嗎?”難得如此正經地問他,他卻如常般笑得雲淡風輕。
他不同於我,我沒有兄弟姐妹,而他,要記掛的實在太多。
“師兄。”在心頭徘徊了多少次的詞,終於在那一刻從我這個粗人口中冒了出來。
他愣怔了片刻,猶豫了片刻,想了想,卻只是以調侃的口吻笑著說“算了,你即如此認真,我也叫你一聲師弟。”
其實,我又何嘗不知他心中所想。
方彼時,情之愈多,於彼此的牽絆也愈多。
“你這狂放不羈的猴子,今日怎麼竟如此放不開,等我回來與你大戰三天。”他朗聲大笑道。
“好,一言為定!”擊掌為誓。
這便是所謂的惺惺相惜吧,我暗道。
眼見著他變成一縷流光,旋身飛出大帳,我心竟有些悵然。
是啊,楊戩說得對,何時起,石猴的心竟開始如此得放不開,亦放不下。
整整一夜,他在陣中糾結,黑氣漸漸黯淡了他的神目。我的心一片焦慮。
“師父,你再不放開我,我和你一刀兩斷,再不認你這師父了!”沉香叫嚷著。
我這個師傅頭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他究竟幾時才能明白楊戩的苦心呢?!我更深刻地懂得了那日真君神殿外,沉香救我與楊戩對壘時,他眼中恨鐵不成鋼。愛之深,責之切;責之重,苛之嚴吧。
那一刻,我當真寧願自己只是永遠只是一個毛燥的,不懂的情感與責任為何物的猴子。幾千的砥礪練就了成熟,卻也拋就給你重擔。
那一役,終是了了,卻是以楊戩的失明為代價。
我們都不忍看他,倒是他自己復又一番清和的模樣,卻更讓人見之而心酸。
而今卻想,倘若當真永世如此,卻又何嘗不是一種祥和的福氣呢?只是,世事盡在他的掌握中,卻讓他人難料啊。
再次見他,終是一番星辰變。
他這樣的人終是要幹出一番大事的——他“殺”了玉帝!“失”在哪吒手中,被他親手立起的趙青雲送入了獄中。
那個牆角處,被烏金鐵鐐銬住的人是他嗎?——凌亂的髮絲,失了光明的眼睛。看得我的眼睛一片酸澀,心頭滾過一片灼痛。
“你我該飲美酒酬知己,不當揮起大棒破牢門。”楊戩蒼白手指緊緊的握住鐵鐐,淡然的笑道。
時至那日,他的心事我又豈會不知。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只是,這萬古愁的消逝當真要以殞滅生命來交換嗎?
觥籌交錯、豪情壯語卻伴著我心中的無奈與苦澀。
他讓我應他一事。
莫說一事,縱是為他砸了這乾坤又如何?
只是,他不願。
楊戩便是楊戩,可以為了別人捨棄一切,卻不願別人為他放棄分毫;可以絕天而算,安排好一切,卻不願為自己算出另一個的結局。
我應了他,便時常來到那洞中,喚一聲“師傅”。
為他,也為自己。
過去,我未曾如此認真地喚過。
而此後,我知道,每一聲中也都將包含著他的敬意。
雲翻霧動,滄海桑田。
黯淡了刀光劍影。
我依舊可以在這三界之上、九霄之外騰雲駕霧,我依舊可以飲美酒,亂呼喝,我依舊可以盡情舞動金箍棒。
只是,這三界之內再也沒有了他,那個清朗如風的身影,沒有了那一襲皎皎光華。
過去,曾有太多的懵懂,太過隨心。尚不知這三界內何謂大愛,何又謂大仁。
而後,終是悟道,卻已然一切隨了煙,成了空。
三界之中,尊我者稱我一聲“鬥戰勝佛”,惱我喝我一聲“孫猴子”,敢動我者幾近於無。
然而,高處不勝寒。
每每思及當年那個你追我打的時刻,那些並肩而戰,坦胸而談的歲月,那日推杯換盞的情景,便滿懷悵然。
對手如他,知己亦如他。
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里埃。
三界壽命有多長,我又將存於多久。
而他,已然化為了山峰與天地同壽,竟得永年。不論多長、多久,終被有的人長懷心中。
成英雄者常**,成至人者無幾。
贊也好,罵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