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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你去羅沃德的時候幾歲?”

“十歲左右。”

“你在那裡待了八年,那你現在是十八歲羅?”

我表示同意。

“你看,數學還是有用的。沒有它的幫助,我很難猜出你的年紀。像你這樣五官與表情相差那麼大,要確定你的年紀可不容易。好吧,你在羅沃德學了些什麼?會彈鋼琴嗎?”

“會一點。”

“當然,都會這麼回答的,到書房去——我的意思是請你到書房去——(請原諒我命令的口氣,我已說慣了‘你作這事’,於是他就去作了。我無法為一個新來府上的人改變我的老習慣)——那麼,到書房去,帶著你的蠟燭,讓門開著,坐在鋼琴面前,彈一個曲子。”

我聽從他的吩咐走開了。

“行啦!”幾分鐘後他叫道,“你會—點兒,我知道了,像隨便哪一個英國女學生一樣,也許比有些人強些,但並不好。”

我關了鋼琴,走了回來。羅切斯特先生繼續說:

“今天早上阿黛勒把一些速寫給我看了,她說是你畫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完全由你一個人畫的,也許某個畫師幫助了你?”

“沒有,說真的!”我衝口叫了起來。

“噢,那傷了你的自尊。好吧,把你的畫夾拿來,要是你能擔保裡面的畫是自己創作的。不過你沒有把握就別吭聲,我認得出拼拼湊湊的東西。”

“那我什麼也不說,你儘可以自己去判斷,先生。”

我從書房取來了畫夾。

“把桌子移過來,”他說,我把桌子推向他的睡榻,阿黛勒和費爾法克斯太太也都湊近來看畫。

“別擠上來,”羅切斯特先生說,“等我看好了,可以從我手裡把畫拿走,但不要把臉都湊上來。”

他審慎地細看了每幅速寫和畫作。把其中三幅放在一旁,其餘的看完以後便推開了。

“把它們放到別的桌子上去,費爾法克斯太太,”他說,同阿黛勒一起看看這些畫。你呢,”(目光掃視了我一下)“仍舊坐在你位置上,回答我的問題。我看出來這些畫出自一人之手,那是你的手嗎?”

“是的。”

“你什麼時候抽時間來畫的?這些畫很費時間,也得動些腦筋。”

“我是在羅沃德度過的最後兩個假期時畫的,那時我沒有別的事情。”

“你什麼地方弄來的摹本?”

“從我腦袋裡。”

“就是現在我看到的你肩膀上的腦袋嗎?”

“是的,先生。”

“那裡面沒有類似的東西嗎?”

“我想也許有。我希望——更好。”

他把這些畫攤在他面前,再次一張張細看著。

趁他看畫的時候,讀者,我要告訴你,那是些什麼畫。首先我得事先宣告,它們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畫的題材倒確實活脫脫地浮現在我腦海裡。我還沒有想用畫來表現時,它們就已在我心靈的目光下顯得栩栩如生。然而在落筆時,我的手卻不聽我想象的使喚,每次都只能給想象中的東西勾勒出一個蒼白無力的圖象來。

這些都是水彩畫。第一張畫的是,低垂的鉛色雲塊,在波濤洶湧的海面上翻滾,遠處的一切黯然無光,畫面的前景也是如此,或者不如說,靠得最近的波濤是這樣,因為畫中沒高陸地。—束微光把半沉的桅杆映照得輪廓分明,桅杆上棲息著一隻又黑又大的鸕鷀,翅膀上沾著斑駁的泡沫,嘴裡銜著一隻鑲嵌了寶石的金手鐲,我給手鐲抹上了調色盤所能調出的最明亮的色澤,以及我的鉛筆所能勾劃出的閃閃金光。在鳥和桅杆下面的碧波里,隱約可見一具沉溺的屍體,它身上唯一看得清清楚楚的肢體是一隻美麗的胳膊,那手鐲就是從這裡被水沖走或是給鳥兒啄下來的。

第二張畫的前景只有一座朦朧的山峰,青草和樹葉似乎被微風吹歪了。在遠處和上方鋪開了一片薄暮時分深藍色的浩瀚天空。一個女人的半身形體高聳天際,色調被我盡力點染得柔和與暗淡。模糊的額頭上點綴著一顆星星,下面的臉部彷彿透現在霧氣蒸騰之中。雙目烏黑狂野、炯炯有神。頭髮如陰影一般飄灑,彷彿是被風爆和閃電撕下的暗淡無光的雲塊。脖子上有一抹宛若月色的淡淡反光,一片片薄雲也有著同樣淺色的光澤,雲端裡升起了低著頭的金星的幻象。

第三幅畫的是一座冰山的尖頂,刺破了北極冬季的天空,一束束北極光舉起了它們毫無光澤、密佈在地平線上的長矛。在畫的前景上,一個頭顱赫然入目,冰山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