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破壞一—樹汁已不再流動,每一片大樹枝都已枯死,明年冬天的暴風雨一定會把裂開的一片或者兩片都刮到地上,但是它們可以說合起來是一棵樹一—雖已倒地,卻完整無缺。
“你們這樣彼此緊貼著做得很對,”我說,彷彿裂開的大樹是有生命的東西,聽得見我的話。“我想,儘管你看上去遍體鱗傷,焦黑一片,但你身上一定還有細微的生命,從樸實忠誠的樹根的粘合處冒出來。你們再也不會吐出綠葉——再也看不到鳥兒在枝頭築巢,唱起悠閒的歌。你們歡樂的相愛時刻已經逝去,但你們不會感到孤寂,在朽敗中你們彼此都有同病相憐的夥伴。”我抬頭仰望樹幹,只見月亮瞬間出現在樹幹裂縫中的那一小片天空,血紅的月輪被遮去了一半。她似乎向我投來困惑、憂鬱的一瞥,隨後又躲進了厚厚的雲層。剎那之間,桑菲爾德一帶的風勢減弱了。但遠處的樹林裡和水面上,卻響起了狂野淒厲的哀號,聽起來叫人傷心,於是我便跑開了。
我漫步穿過果園,把樹根周圍厚厚的青草底下的蘋果撿起來,隨後忙著把成熟了的蘋果和其他蘋果分開,帶回屋裡,放進儲藏室。接著我上圖書室去看看有沒有生上火爐。因為雖是夏天,但我知道,在這祥一個陰沉的夜晚,羅切斯特先生喜歡一進門就看到令人愉快的爐火。不錯,火生起來已經有一會兒了,燒得很旺。我把他的安樂椅放在爐角,把桌子推近它。我放下窗簾,讓人送來蠟燭,以備點燈。
這一切都安排好以後,我很有些坐立不安,甚至連屋子裡也呆不住了。房間裡的小鐘和廳裡的老鍾同時敲響了十點。
“這麼晚了!”我自言自語地說:“我要跑下樓到大門口去。藉著時隱時現的月光,我能看清楚很遠的路。也許這會兒他就要來了,出去迎接他可以使我少擔幾分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