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到神聖的天父懷抱的渴望。——正想著,我身後的床上響起了微弱的響聲:“是誰呀?”
我知道里德太太已經幾天沒有說話了,難道她醒過來了?我走到她跟前。
“是我,裡德舅媽。”
“誰——我?”她回答。“你是誰?”她詫異地看著我,頗有些吃驚,但並沒有失去控制。“我完全不認識你——貝茜呢?”
“她在門房,舅媽。”
“舅媽!”她重複了一聲。“誰叫我舅媽來著?你不是吉卜森家的人,不過我知道你——那張面孔,那雙眼睛和那個前額,我很熟悉。你像——唉,你像簡·愛!”
我沒有吭聲,怕一說出我的身份會引起某種震驚,
“可是,”她說,“恐怕這是個錯覺,我的想法欺騙了我。我很想看看簡·愛,我想象出跟她相似的地方,但實際並不存在,況且八年當中她的變化一定很大,”這時我和氣地讓她放心,我就是她設想中的人。見她明白我的意思,頭腦也還鎮靜,我便告訴她,貝茜如何派丈夫把我從桑菲爾德叫來。”
“我的病很重,這我知道,”沒有多久她說“幾分鐘之前,我一直想翻身,卻發覺四肢都動彈不得。也許我沒有死就該安下心來。健康時我們想得很少的事,在眼下這樣的時刻,卻成了我沉重的負擔。護士在嗎?房間裡除了你,沒有別人嗎?”
我讓她放心只有我們兩個。
“唉,我兩次做了對不起你的事,現在很懊悔。一次是違背了我向丈夫許下的,把你當作自己孩子撫養成人的諾言。另一次——”她停住了。“也許這畢竟無關緊要。”她喃喃地自言自語說:“那樣我也許會好過些,但是,向她低聲下氣實在使我痛苦。”
她掙扎著要改變一下她的位置,但沒有成功。她的臉變了形。她似乎經歷著某種內心的衝動——也許是最後一陣痛苦的先兆。
“唉,我得了卻它。永恆就在前頭,我還是告訴她好。走到我化妝盒跟前去,開啟它,把你看到的一封信拿出來。”
我聽從她的吩咐。“把信讀一讀,”她說。
這封信很短,內中寫道:
夫人:
煩請惠寄我侄女簡·愛的地址,並告知其近況。我欲立即去信,盼她來馬德里我處。皇天不負有心之人,目前我家境富裕。我未娶無後,甚望有生之年將她收為養女,並在死後將全部財產饋贈予她。
順致敬意。
約翰.愛謹啟於馬德里
寫信的時間是三年之前。
“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回事?”我問。
“因為我對你的厭惡已經根深蒂固,因此不願意幫助你發跡。我忘不了你對我的舉動,簡——你一度衝我而發的火氣;你說你在世上最討厭我時的腔調;你聲言一想起我就使你噁心、我待你很冷酷時絲毫不像孩子的神情與口氣。我也忘不了你驚跳起來,把心頭的一腔毒氣噴吐出來時,我自己的感受。我覺得害怕,彷彿我打過推過的動物,用人一樣的目光瞧著我,用人一樣的嗓門兒,詛咒我——拿些水來!唉,快點!”
“親愛的裡德太太,”我把她要的水端給她時說,“別再想這些了,你就忘了它吧,原諒我那些激烈的言詞,當時我還是個孩子,現在八、九年已經過去了。”
她對我說的話毫不理會。不過喝了水,透過氣來後,她又繼續說:
“我告訴你我忘不了這些,並且報復了。任你由叔叔領養,安安穩穩舒舒服服過日子,我是不能忍受的。我寫信給他,說是很遺憾使他失望了,但簡·愛已經去世,在羅沃德死於斑疹傷寒。現在隨你怎麼辦吧,寫封信否認我的說法——儘快揭露我的謊話。我想,你生來就是我的冤家。只剩一口氣了,還讓我叨唸過去的事來折磨我,要不是因為你,我是不會經不住誘惑,去幹那種事的。”
“但願你能聽從勸告,忘掉這些,舅媽,寬容慈祥地對待我——”
“你的脾氣很糟,”她說,“這種性格我到今天都難以理解,九年中,不管怎樣對待你,你都耐著性子,默默無聲,而到了第十年,卻突然發作,火氣沖天,我永遠無法理解。”
“我的脾性並不是象你想的那麼壞,我易動感情,卻沒有報復心。小時候,有很多次,只要你允許,我很願意愛你。現在我誠懇希望同你和好。親親我吧,舅媽。”
我把臉頰湊向她嘴唇。她不願碰它,還說我倚在床上壓著她了,而且再次要水喝。我讓她躺下時——因為我扶起她,讓她靠著我的胳膊喝水——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