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眸子,掃了洛森家的繼承人一眼,一根根把自己握緊艾爾。洛森衣袖的手指鬆開。
把所有的怯弱,強行壓了回去。
管子插入鼻腔,身體沉入培養艙。
上蓋合上,和世界徹底分離。
凌衛又回到了荒蕪冰冷的出發點,半浮半沉之間,另一個意識在最深處微弱地低鳴,迴盪。
是你嗎?
為什麼你要存在?
為什麼偏偏在我的身體裡?
你,也許有你不能放棄的,但是我,也有我所不能放棄的。
你有你所愛,我,也有我所愛。
只是這一次,我不能再壓制你了。
被生物管刺入血脈,侵犯到每一個內腑,是看不見而血淋淋的痛,痛得足以使意識煙消雲散,在這個窒息,絕望的世界煙消雲散。
凌衛逼迫自己做著不可能做到的事,他要精準的拿捏,既要壓抑自己的意識,卻又不能徹底消散,宛如踮起腳尖在懸崖之間的鋼絲上,偏向任何一方,都會跌入萬劫不復之地。
他必須跳一場驚心動魄的生命舞蹈。
在尖銳的玻璃碎上,光裸雙腳,跳出最難、最精彩的舞。
來吧,衛霆。
我不再壓制你。
我將把你從最深的深淵底下,釋放出來。
為了我所愛的人,我要主動沉進這最冰冷的湖底,如同懂水性的人把頭埋入水中,生生讓自己窒息。
衛霆,希望你記住,這並不意味著妥協。
這將永遠是一場,無所不用其極的戰鬥。
以愛為名,今天,我不再壓制你。
我壓制,我自己……
艾爾。洛森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螢幕。
滿腔激動沸騰到頂點,在熾熱處凝滯,卻透過啡色眼眸化成極端的冷靜
回來了。
他要回來了。
那時,被冰凍的虛無、午夜夢迴的悵然、追憶的噬心悔恨,都將不值一提。
艾爾注視著,看著曲線微妙地移動,像描畫著他難以形容的人生。
米娜就站在他身邊。
她也許無法完全體會艾爾的心情,但她,和艾爾同樣沉默,嚴肅。
時間一點點過去,培養艙中的人從掙扎撞動到沒有任何動靜,培養艙外,一高一矮,兩道矗立如雕像的身影。
連空氣也靜默著。
等待著螢幕上,一位將軍之子曾經來不及握緊的幸福,正由點而線,以玄妙的弧度,慢慢成形。
當它呈現完整形態的剎那,艾爾的脊背驀然輕顫。
「逆動回波。」一直憋在肺裡的一口長氣,終於吐了出來。
培養艙上蓋開啟。
艾爾把他橫抱在懷裡,目光如看見分離多年,今天終於從遠方歸來,出現在家門外的愛人。
「衛霆?衛霆?」不顧培養液的黏稠,親著他的額頭、唇角、鼻樑。
「嗯……」疲倦,虛弱地呻吟。
懷裡的人,大夢方醒般的,半閉著眼,脖子輕輕動了動。
「艾爾?」彷佛是夢囈,卻聽得出來,那是凌衛絕叫不出的熟稔語氣。
「是!是我!」
「我又冷又餓。」
「我立即帶你去治療室,你渾身是培養液,需要換衣服。是的,你身體太虛弱了。」艾爾履行好情人的責任,立即把衛霆抱出房間,大步朝治療室方向走去。
在他身後,是被遺忘的,一臉苦澀的米娜。
「睡覺……」走廊上,躺在艾爾懷裡的衛霆發出一聲模糊的嘟囔。
「什麼?衛霆,你再說一遍,還有哪裡不舒服?」
一邊急著向治療室邁步,一邊低頭把耳朵靠近那張漂亮的淡色薄唇,好不容易,艾爾才聽清楚了這終於回到身邊的寶貝在說什麼。
睡覺的時候,給我當抱枕。
同一時間,遙遠的常勝星上,聯邦艦隊發出令天地變色的轟鳴,浩浩蕩蕩地駛向大氣層。
隊伍的最前端,是深黑色艦身的「承雲號」。
()
凌夫人抬頭仰望啟程的艦隊,臂彎間空空如也。
她的兒子已經離開她的懷抱,登上了艦艇。
一切彷佛都正在離她的生命而去,她能留下的,只有那條正被她緊緊攥在掌心的,凌謙送給她的項鍊,還有無盡的失望和痛心。
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