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氣裊繞中越增淒冷之情;山徑很滑很窄,水溼的樹椏野草時時拂掃過範苦竹的面頰衣袂,那股子陰寒潮晦的感受也就更深了……
於是,他看到了平伸向山崖之外的“松林臺”,也看到了築在這片臺地上的原木小樓——樓有兩層,精巧玲瓏,因為全系採集原木所建,另有一種古拙的興味與真淳的野趣。
無數株綠松圍繞小樓四周,或是怒虯伸張,或是娉婷如蓋,或一干獨立,或交相糾生,各屬其狀,各具其態,這裡,本該是一個多麼清幽出塵,不染人間煙火的好所在……
來在門前,範苦竹沒有叩門,也沒有出聲,他只是臉色蒼白的站在那裡,消瘦的面頰輕輕抽搐,滿布髭渣的唇頷更憑添了一股落寞情懷,此時此地,他的感觸似乎麻木了,心和血都是一片冰涼。
樓中的人不曾讓他久等,灰褐色的門扉無聲啟開,一個高大魁梧的獨臂壯漢與另一個身不及三尺的怪異侏儒走了出來,這一高一矮兩人卻並沒有招呼範苦竹,他們僅是分別站向兩邊。
範苦竹望著這兩個外形奇突,容貌奇醜的“非常人”,也沒有開口,他心裡有數,龍套既出,主角就快要登場了。
金光自門內耀閃,一個生相俊挺、面板細白潤致的錦服人物,從中緩步行出;這人頭戴一頂八瓣瓜冠,冠頂鑄成內凹的花式,整頂金冠拭擦得鋥亮生輝,人一移動,光華微閃,頗帶幾分公侯將相的威儀。
範苦竹不曾見過“金冠千歲”嚴瘦鶴,但他確信眼前出現的人就是了,那頭頂所戴,如同招牌,他還沒聽過江湖上有第二個這般打扮的角色。
那人安詳的打量著範苦竹,安詳的道:“我是嚴瘦鶴,這一位,想是‘幻翼門’的範苦竹了?”
範苦竹毫無表情的道:“不錯。”
嚴瘦鶴淡淡一笑:“我剛剛才得到訊息,說是範兄大展神威,踹了‘三才幫’的堂口,連全老頭都在你手下吃了癟,範兄本領高強,果非虛傳。”
範苦竹道:“嚴兄卻是情報靈通。”
嚴瘦鶴平靜的道:“‘三才幫’之後,我知道範兄跟著就會蒞臨山居小築,業已恭候一陣了。”
範苦竹低聲道:“嚴兄想必明白我此來何意;嚴兄立場,亦請示知。”詭異的笑了笑,嚴瘦鶴道:“不曉得範兄是否瞭解我與令師弟童立的關係?”範苦竹垂下視線:“聽說你們結了金蘭之誼。”
點點頭,嚴瘦鶴道:“正是如此,既為拜把弟兄,理該同舟共濟,禍福與共,義弟有難,不能棄之不顧,我之苦衷,範兄當該諒解。”範苦竹厭倦的道:“此人衣冠禽獸,不值嚴兄費神庇護。”
嚴瘦鶴的形色不變,依然微笑著:“範兄,我不管你們之間的私怨如何,我只知道童立是我的義弟,這就夠了,任何人妄圖加害於他,即是侵犯於我,實難坐視。“
退後一步,範苦竹僵硬的道:“嚴兄立場已明,我想,苦要找出童立,必須先透過嚴兄這一關了?”
嚴瘦鶴淵停嶽峙,鎮定逾恆:“在範兄打算透過我這一關之前,是否可以做個商量?”範苦竹道:“請說。”
嚴瘦鶴沉聲道:“範兄嫂夫人白鳳,目前便在樓中,假若範兄能以放過童立,我負責引還嫂夫人完璧歸趙,範兄意下如何?”範苦竹突然痙攣著笑了起來:“完璧歸趙?”
嚴瘦鶴神色一冷,酷厲的道:“答不答應全在於你,範兄,這卻不是一樁好笑之事!”深深吸了口氣,範苦竹道:“如果你是我,嚴兄,你會答應麼?”
嚴瘦鶴緊閉著嘴唇,好半晌,才陰晦的道:“這樣說來,你是不答應了?”
範苦竹語聲悲涼的道:“一個人的名譽,前途,尊嚴,一個人的家庭,基業,門派,被破壞得如此支離零落,糟塌到這樣四分五裂,這個人的一生也就毀了,嚴兄,造成罪孽的元兇禍首,總不該以一句話或某項條件便能免除他的責任吧?”嚴瘦鶴審慎的道:“不再有圜轉的餘地了麼?”
範苦竹搖搖頭:“沒有。”
嚴瘦鶴低喟一聲,雙手竟然倒背向身後。
便在這時,站在左側的獨臂巨漢驀地搶進,右手伸縮間一蓬黑沙猛灑急揮;黑色的沙粒在空中擴散籠罩,發出刺耳的磨擦聲,兜頭瀉向以範苦竹為中心的丈許方圓!
暗器中,像沙針這一類體積細小的東西,多半淬有毒性,範苦竹當然不會正面截擋,那片群蜂亂飛似的黑沙甫往下落,他已猝而掠出兩丈之外,凌空掉身,又“呼”的拔升九尺——
那矮小的侏儒往上彈起,彈躍到一半,巨漢借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