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潑了,還有一群不認識的泰國人,跑到我面前在我臉上塗一種白色的粉,但是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切身融入進去。
一路上到處都是潑水的人,我們朝街上的人潑,他們也朝我們潑。遇到馬車交會,兩匹馬車就會停下來先打一場水仗,嘴裡還不停地說著吉利話。剛開始我還挺斯文的,舀一點水灑在人身上意思一下就行了。後來自己被潑多了,全身盡溼,我也豁出去了,大勺大勺地招呼別人,然後左搖右擺地躲避明槍暗炮。現在是夏天,龜茲氣候又幹燥,水潑在身上,沒什麼不舒服。反而沖掉了汗。我大聲尖叫著,從來沒這麼開心地玩過。街上還有人拿著用木筒做的水槍,一推活塞,就能把水柱打得很遠。有人衝我開了一槍,我躲,結果在晃悠的馬車上沒站穩,朝一旁跌下去。
我沒跌下馬車,而是跌進了一個熱氣騰騰的懷抱。他的淺灰色眼珠近在咫尺,眼光在我身上掃視,從頭看到腳。我突然意識到,我的衣服緊身貼著,拿言情文裡常用的詞,就是〃曲線畢露〃。除了眼睛,看不到別的,但可以想象這個大蘿蔔現在會是什麼表情。 我的臉有點燙,幸好帶著面具,趕緊掙扎著起身。他這次倒也沒像往常一樣吃我豆腐,只是慢悠悠地盯著我,嘆了口氣:〃艾晴,你的胸實在太小了…… 〃
一大勺水從他頭上淋下。我當然不能跟那群龜茲波霸美眉比啦。
〃不過,聽說多搓搓可以大一些。〃
第二勺水伺候他。
他摔摔頭,褐紅色的鬈髮溼淋淋地貼在頭髮上,不怕死地又添一句:〃我可以幫忙…… 〃
水已經不管用了,我直接衝上去,掐死他算了,免得留在世上禍害人。
馬車慢慢悠悠在城裡走著,我們的水很快就用完了。弗沙提婆叫馬車停下,他和那幾個小夥子把空水桶搬下,去流經王城的銅廠河支流打水。我跟著一起跳下車,幫他們舀水。弗沙提婆剛才比誰都玩得瘋,全身溼透,夏天的薄衣服貼在身上,裡面緊繃的肌肉隱隱顯露出來,背後的倒三角更是明顯。
這性感的男人,看我直愣愣地盯著他,湊到我耳邊輕聲說:〃別在這裡用這種眼光看,回去有的是時間。〃
我臉紅得無處藏,立馬又伺候他一勺水。他靈活地躲開,背後一個無辜的人受害了……
那個人衣服原本是乾的,現在被我潑溼,有點狼狽地向後躲。他個子高瘦,穿著月白色束腰短袍,帶一個獅子面具,渾身居然有著不可言喻的飄然氣質,即便是在這麼多人中,彷彿,他也是孤單的。我心頭狂跳,亟亟地看向他眼睛,他卻早已轉身離去。我想追,被弗沙提婆揪住。愣了愣神,我輕搖搖頭。一定是錯覺,他怎麼會來呢?再說,那個人明明是略帶褐色的披肩發。可是,為何看見那樣一個孤獨的身影我會難過?連弗沙提婆的調笑,都沒精神去還嘴了。
馬車再次前行,我曾住過的客棧,一晃而過……
我們終於回國師府了,弗沙提婆仍沒玩夠,還叫叫嚷嚷要再去潑。都瘋了一整天了,這傢伙,玩性還真大。
進了門,就覺得氣氛有些異樣,僕人們好像都有些嚴肅。一襲褐紅僧衣,一個萬世孤獨的高瘦身影,站在院子裡凝神對天。聽見我們的聲音,轉過身,風輕雲淡……
那一刻,我的眼溼了。羅什,我有多久沒見你了?久到我以為有一世的漫長。
他的眼波,在我身上流轉。臉頰上,紅暈飄過。我還是渾身溼透,在弗沙提婆面前我還無所謂些,在他的目光下,我居然有些心跳,有些燥熱。臉,不由自主低了下來。
我臉上覆著的面具被揭開,肩膀上又搭上了蘿蔔的爪子:〃大哥,你看看誰來了?是艾晴,我們的仙女。消失十年終於回來了。〃
羅什眼睛一抬,看向我。些許驚訝,迅速隱去。對著我,雙手合十,平靜地一鞠:〃羅什拜見師父。〃
他竟然以這麼正式的方式在弟弟面前待我。我有些錯亂,不知該怎麼回應,怔怔地望他。
〃快去換衣服吧,瞧你,都溼透了,當心著涼。〃弗沙提婆第一次用這麼寵溺的語氣跟我說話,我尷尬地望向羅什,他卻眼波不驚,看不出一絲表情。
我一下子無端煩躁起來,覺得弗沙提婆放在我身上的手似乎長了荊棘,刺得我憤悶地摔開,疾步向房間走去。
聽見弗沙提婆在身後訕笑:〃女人麼,就愛無緣無故發點小脾氣……〃
羅什突然出言打斷他,語氣有些凜冽:〃你也去換了衣服,等會兒到父親房裡來,我有事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