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不見身後衛媽媽的神色,但能聽到極細小的抽氣聲。
昨日黃昏,本打算去外院書房裡尋外祖父,卻就是這麼剛巧地撞見衛媽媽從裡頭出來,神色還十分怪異。顧妍說不出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本能地就躲藏起來。後來再問起衛媽媽,她卻只躲閃著說哪都不曾去過。
外祖父有事在隱瞞她……這點從昨日二哥回來後她便發現了。
外祖父對待二哥的態度十分奇怪。
顧妍沒再繼續說下去,衛媽媽心中頓時忐忑不已。
“小姐……”
她舔了舔乾澀的嘴唇,不知該從何說起。
王爺吩咐的事,她不敢違背。
顧妍便是輕嘆:“媽媽看著我長大,合該知道我的脾氣……你盡職盡責,我感激你,信任你,願意交託於你。”
可是,你可願意對我盡忠?
最後那句,顧妍沒問出來,衛媽媽卻深有體會。
她跪在浴房冷硬的地磚上,垂下了頭,“小姐,是奴婢的不是。”
主子只有一個,有時也只能夠效忠一人。打著為了她好的名義,實際上,何嘗不是一種變相的背叛。
顧妍閉上眼,起身由衛媽媽給她擦乾身體,換上了乾淨的裡衣。
衛媽媽只好與她說起昨日與柳昱的談話:“……昨日奴婢本來是去銀樓取幾件郡主早先訂好了的首飾的,回來時恰好遇上一個小跑堂來了王府的門口,與門房說他是東市千里酒坊的夥計,還說有一位公子在酒坊裡醉了酒,迷迷糊糊說起自己是西德王府的人,這才來王府尋人將他領回去。”
她聞言一想,這說的可不就是顧修之?
又念著顧妍與顧修之那般的感情,定然是要差了人隨夥計去將顧修之領回來的。於是賞了那夥計一個封紅,打算回來與顧妍說了再差人過去。
“只是半途遇上了託羅,直接將奴婢引去了王爺那裡。”衛媽媽低聲說道:“王爺讓奴婢不要與小姐提起半毫,他自會差人去解決這件事,便不必驚擾小姐。”
就這麼簡單?
顧妍攢緊細眉:“外祖父真這麼說的?”
衛媽媽不由看了顧妍兩眼,垂首默然。
顧妍這回倒不急著催她了。
浴房裡熱氣氤氳,針落可聞。
“其實是顧少爺被帶去了槐樹衚衕,穆……穆文姝的宅子裡去。”衛媽媽終於咬牙道:“據言穆文姝與顧少爺是舊識……王爺不讓奴婢告訴小姐,怕會汙了小姐的耳朵。”
這種事,即便柳昱不交代,衛媽媽也斷不會輕易說出口的。
若非今日顧妍問起來,衛媽媽只作不知。顧二少爺居然和穆文姝交情匪淺……
穆文姝的名聲,一點都不好聽。
說得好一點,他是個名角兒,說得不好,他不過就是個賣皮肉的!這種人提起來多半教人不齒,衛媽媽怎麼好大喇喇和顧妍說道。
果然說起這事後,顧妍就怔愣了好一會兒。
不說她從來不曾聽過二哥與穆文姝有什麼干係,二哥可從來不曾有過這方面的丁點兒癖好!
怎麼可能!
顧妍自是不信。
“是那個酒坊的夥計這麼說的?”
衛媽媽連連點頭,“夥計看著是個老實人,愣頭愣腦的。不像會說假話。”
不會說假話又如何?還不許被人當槍來使?
有點腦子的都不至於來跑這一趟了!
先不論此事真假如何。既然知道了二哥與王府有淵源,又知曉了二哥被帶去穆文姝那裡這種醜聞,聰明人就該將一切都爛在肚子裡……萬一哪天西德王府找上門來算賬,應該推給誰來承擔這個責任?
禍從口出。
越是市井升斗小民。就越是明白這個道理!
那個酒坊的夥計。很明顯的就是受人擺佈!
顧妍這下突然間有點相信了……無風不起浪。有人要拿此說事!
要真沒有點底,僅僅就隨意捏造一個謊話,還有什麼意義?難不成還有誰吃飽了撐的。故意整人嗎?
可是……二哥怎麼會……
顧妍面孔一下子慘白。
衛媽媽見她容色鉅變,連忙道:“小姐別多想,王爺說了,他會處理好的。”
顧妍扯扯嘴角。
連她都能想明白的事,外祖父怎麼會不懂?
有人挖了個坑,正等著他們去跳,難不成他們還就真要如俎上魚肉,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