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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大男人,錦衣華服,帶刀握劍,都是從城裡來的,站在遠處窺望他。他的小夥伴們都嚇壞了,趕著牛跑遠了。他不怕,他和他的牛都停在原地未走。從那些男人中走過來一個人,在他衣襟上搜尋,最後在他的第二顆紐襻上找到包在裡面的半枚一文錢的銅錢,折開一看,那上面有“洪武”二字。當時那大人就在他身前跪下了。完了,他又給他把銅錢縫好,掏出點心給他吃,要他跟他們走,說他爹他娘在城裡等他。這話他信,他爹他娘都是從城裡回來的。不過他們從未說過想要回城裡去。他撒腿就跑,因為他看見他爹爹來了。那男人就走開了。

當天夜裡,爹和娘把他從夢中叫醒,叫他不要聲張,爹爹揹著他逃出家門,一家三口盡揀山路走,沒有想到白天來的那群男人追上來了,爹爹放下他,要他自己往前跑,當時天也大亮了。他跑出很遠了,回頭看見他爹他娘都倒在那些男人的刀劍下。他怕極了,從遠處的樹林裡迎面飛來一個高大僧人,脫下寬大的袍袖,把他一裹,摟在懷裡。他什麼也看不見,只覺得自己耳邊風聲呼呼,吶喊聲、刀劍相碰之聲不絕於耳。再後來,他更有一種頭上腳下飛起來的感覺,很快他被攬入一個更強壯有力的臂膀裡,飛行的速度更快。刀劍廝殺聲又起,身邊不斷有人倒下,抱著他的人似乎在往前衝殺,但擋在前面的人好像怎麼也殺不完,後來他的感覺漸漸麻木,什麼也不知道了。

他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一張大床上。他在懷裡摸摸,還好,竹笛還在。他翻身跳下床,跑到窗前探望,他所在的視窗連線著別人家的青瓦屋頂,而且望得很遠,可以看見大街小巷,以及街巷裡走動的人們。他曾見過的那些錦衣華服的男人們又在小巷裡出現。這時,門被推開了,一個僧人匆匆撞進來,對他說:“我們走,這裡不能呆了。”他一手夾著他,翻出窗外,從屋頂上如履平地,眨眼之間,躥過幾條巷道,跳下地來,沒入鬧市熙攘的人流裡。

以後的日子裡,他也不知道換住了多少地方,始終躲躲藏藏,住二三天就走。天氣是一天天熱起來。那僧人和他都把隨身穿的棉襖脫下扔了。僧人不知從哪裡找來一匹馬,把他摟在懷裡,打馬狂奔。這樣,他們白天騎在馬上趕路,夜裡露宿馬肚子下。一天,他和僧人來到一個小鎮,住進了一家客棧。又來了一些僧人,還有一些道士。新來的僧人和道士,還帶來了另外兩個和他同齡的男孩子。

其中一個男孩子特別神奇,因為他一來,大人們都圍著他轉,對他的關照很細心。一天那男孩子瞅個空子,來到他的面前說:“我叫崔盛公,你叫什麼名字?”

“我不能告訴你。”吳育奇說。

“為什麼?”崔盛公回答。“他們不讓你告訴我嗎?”

還未等他回答,過來一個僧人,連忙把崔盛公領走了。他望著被大人們呵護的崔盛公,想不明白眼前的事情。

在客棧裡住了很長一段日子,似乎在等什麼人來。大家都圍著那個叫崔盛公的男孩子轉,倒把他和另一個瘦弱的男孩子忽略了。於是他和那個瘦弱的男孩子玩在了一起,並且知道了他的名字叫鍾福山。

又一天,來了一群僧人和一些道士。大人們躲在客房裡好幾天都沒有出來,連崔盛公的影子也看不見。幾天過後,大人們才溜出房間,崔盛公也在院裡瘋跑了,對他的關照明顯懈怠了,崔盛公終於可以和他們在屋外玩了。但是他吳育奇卻被隔離起來了,問了他爹他孃的一些事情,大人們拆開他紐襻裡的半枚銅錢,拿去了好幾天才又縫回他的衣襟裡。他被嚴加看管起來,就像崔盛公來時受到的待遇。

一天,一個面善的年輕道長來到他的房間,對他說:“你叫吳育奇嗎?”道長講的是江西話,他有一多半聽不懂。

“我叫吳育奇。”小吳育奇一口蘇南話,軟軟的吳語,讓道長聽得也很吃力。

“你爹你娘都已不在人世了,孩子。”道長把手撫摸著小吳育奇低下的頭。

過了很久,吳育奇才抬起頭來,眼裡禽著淚花:“我不能回去了嗎?”

“是啊,回去很危險。”道長說。“我們還要繼續南下,到廣州去,明白嗎?不過,不管你以後身在何方,為師要你永遠記住你來自蘇州府安吳縣青石橋楊柳灣。你給師傅磕頭吧。”

吳育奇當即跪倒在地,向董扶與磕了三個響頭,爬起來說道:“他們也跟我們走嗎?”吳育奇說。

“他們是誰?”道長說。

“崔盛公,還有鍾福山。”吳育奇說。

道長臉色變了,說:“以後不要跟他們玩,知道嗎?你的身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