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嬰侯捏了捏雨師妾的臉頰,似笑非笑地嘆息道:“花顏玉貌,奈何卻成了地底骷髏?”指尖一彈,“哧哧”激響,她周身頓時被地火蠶絲緊緊纏住,火燒火燎,呼吸窒堵。
在這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雨師妾心中的悲駭驚怒反倒煙消雲散了,凝視著銅稜鏡中的拓拔野,苦甜交雜,暗想:“只要他們一走,便以‘冰血大法’離開這裡,就算魂飛魄散,也要將小野從神壺山中救出。”
“冰血大法”是北海寒冰宮至為兇險的兩傷法術。一旦施出,渾身血液如冰雪凝結,真氣瞬時倍增暴漲;冰血消融之後,經脈盡斷,神仙難救。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敢妄用。但此時此刻,她已顧不得這麼多了。計議已定,心中頓時變得一片澄明寧靜,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微笑。燭光映照下,雙靨暈紅,眼波溫柔澄澈,說不出的嬌媚絕麗。
公孫嬰侯轉身欲行,心中一蕩,又彎下腰,貼著她的耳朵,低聲道:“好妹子,我當初許下的諾言,一日也沒忘卻。你若是現在出口央求,我一定帶你離開地丘。等到天下臣服,我便封你做水族的國主,今生今世,共享富貴,永不分離……”
雨師妾嫣然一笑,搖了搖頭,只顧凝神聚氣,默唸冰血法訣,連謔浪笑傲他的興致也沒有了。
公孫嬰侯自負囂狂,對於越是無法到手的東西,越是渴切。自與她重逢以來,見她的一顆芳心全都縈繫於拓拔野身上,好勝之心不由大起,總想著讓她回心轉意,重新投懷送抱,才解心頭之結。眼見她死到臨頭,猶自笑吟吟的殊無懊悔畏懼之意,又妒又恨,怒火驀地湧上心頭,一把捏住她的臉頰,森然道:“那小子三心兩意,待你有什麼好?值得你這般死心塌地?”
話音方落,“轟”的一聲,遠處的一根巨柱陡然崩塌,土石四炸迸舞,火仇仙子見他還不肯走,頓足怒道:“公孫嬰侯!你想和她一起殉葬麼?”
公孫嬰侯聽若罔聞,蒼白的臉泛著奇異的嫣紅,似已扭曲變形了,雙眸灼灼盯視著雨師妾,怒火跳躍,指節越收越緊,恨不能將她這俏媚的容顏捏得粉碎。
見她微微一顫,凝視著銅稜鏡,秋波中閃過驚愕狂喜的神色,公孫嬰侯心中一沉,轉頭望去,臉色陡然大變,失聲喝道:“那小子呢?那小子和小賤人到哪裡去了?”
火仇仙子凝神掃探,只見那鏡中所映的神壺內部烈火熊熊,空空蕩蕩,拓拔野二人早已經不知所蹤了!
雨師妾又是喜悅又是驕傲,格格大笑道:“淺水豈能困蛟龍?就憑你們也想關得住他麼……”話音未落,“啪”的一聲,被公孫嬰侯重重抽了一記耳光,臉頰火辣辣的腫起老高,氣血翻湧,但仍是嬌笑不止。
淳于昱驚怒交交迸,反身衝上前來,不可置信地寸寸查尋,咬牙道:“陰陽冥火壺堅不可摧,無處可逃,這小子定然還在壺內,用了什麼隱身法術,藏起來啦。”公孫嬰侯臉色鐵青,搖頭森然道:“青冥紫火光焰熾烈,就算是吞了‘混沌無形珠’隱身,也定然能照出影子來!難道這神壺內還有什麼機關玄秘,讓這小子參透了麼?”想到神農臨終之時,將其畢生所學、幾種奇書秘籍全都給了這小子,兩人心中大凜,都覺頗有可能。眼看煮熟了的鴨子就這麼飛了,公孫嬰侯狂怒得幾欲爆炸開來,冷冷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就不信他真能不翼而飛!”一把提起雨師妾,挾在臂下,朝地宮外衝去。四周轟隆震響,天搖地動,巨石、泥土、木樑不斷地往下崩塌,塵土簌簌。三人迤邐電掠,古怪地地從地宮墓門飛衝而出。地壑內寒氣蒸騰,到處都是岔氣的雪花。地河蜿蜒,水光瀲灩,群峰影影綽綽。抬頭望去,霞霧瀰漫,不斷有火光沖天噴吐,劃過一道又一道豔麗的日東月西。隱隱還能聽見地丘上方傳來的禽獸怒吼與廝殺吶喊之聲。各族援兵已然殺到。至多不過小半時辰,便能衝到谷底了。公孫嬰侯無暇他顧,挾著雨師妾直衝神壺山,在壺嘴峰立定。積雪皚皚,青松傲岸,那偽裝成石墓的壺嘴門依舊緊閉如初。壺嘴峰又稱“思過峰”,相傳法訣刻寫在壺壁上。只要千年之後,有人在這壺嘴前倒誦此訣,便能將壺中所困的兇魔釋放出來。當年流沙仙子擄走公孫青陽之後,汁玄青四處尋之而不得,悲痛欲絕。公孫嬰侯在地壑內反覆尋找,無意中發現鑲嵌於神壺山頂的混沌環,這才知道腳下的險峰赫然竟是遠古封鎮兇魔的女媧神壺。於是解開了“思過封印”,將壺中的混沌獸放出。數年之後,他駕御此獸,與神農大戰,妄想將其一舉擊殺,取而代之。神農寬厚仁慈,又素來敬慕其父公孫長泰,不忍令之斷後,是以再三勸他回頭,見其兇頑不化,只得將他封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