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們許姤縣城,換乘長途汽車。”秦人方彈了一下眼皮,看樣子是不想多說話。
“那今天夜裡住哪兒啊?”西邨想到了夜裡的睡覺問題。
秦人方把頭歪了過去,好像很累了,想馬上睡一會。“到了縣城再說。別問了,到了縣城叫醒我。”
西邨見秦人方把兩隻手插在包袱的扣子裡,把包袱抱在胸前,歪著頭,閉上了眼,樣子很疲憊,便不再問長問短打擾他。
汽車顛簸得很厲害,坐在車裡的人時刻被汽車彈得跳上跳下、左晃右擺,乒乓作響的玻璃窗透進呼呼的風,像一把把砂子撒在臉上。
西邨沒有睡意,好奇地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田野。青青的麥苗已經鑽出遮掩的泥土倔強地站了起來;田埂邊沿種的蠶豆苗在風中搖曳。田埂上一群男女扛著釘耙、鋤頭、扶犁,牽著水牛,擔著簸箕,嘻嘻哈哈,慢悠悠地走向他不知道的某個地方。再遠處,二個一男一女兒童手裡挽著竹籃、持著鐮刀在割草。這使西邨突然想起他因為走得急,臨走前沒給他餵養的二隻山羊喂草,山羊該“咩咩”地叫個不停了!兒童前方的土崗上,一個老漢挑著一擔茅草顫巍巍走下坡來,一陣大風颳過,老漢停了停,抖抖肩上的扁擔,繼續走下坡來。
“這裡的人與吾們西邨的人一樣。”西邨想。
汽車終於開到許姤縣城的車站,西邨把秦人方叫醒,下了車。西邨左右瞧瞧,與上次他來縣城賣鷂子時所見到的模樣完全不同,這裡的人穿著都比較考究,人流如潮,扛著各式箱子的、提著袋子網兜的、大包小袋的、拉著孩子的、抱著雞、牽著羊、拎著醃肉的,都往車站湧來。
“別望丟了!站在這兒別走,我去打長途汽車票。”秦人方緊緊地挽著包袱,叮囑西邨。
“秦伯,把包袱給吾看著,你去買票方便些。”西邨很懂事,他想著要幫秦人方做點事。
“不用!你別東張西望把自己弄丟了!一會兒我就來找你!”秦人方說完鑽進了人流。
西邨等了好長時間,看著車站大門人進人出,就是不見秦人方出來。他想,該不會是秦伯把吾甩了吧?他摸摸胸口,“詩盤子”在自己身上呢。“不會,他想半路甩了吾獨自去,那又何必帶吾來呢?”
等人是最讓人焦心的!西村的人說:寧走三里路,不等一刻鐘。
秦人方終於出來了,臉上喜滋滋的。“買到了,馬上走!西邨,看來我們的運氣好,一路順風,這是好兆頭!天黑能趕到省城火車站了。”“秦伯,胡州不是通火車的嗎?怎麼去省城啊”“坐長途汽車到省城近,還省下了今晚住旅社的錢。”
西邨隨著秦人方再次進站,上了一輛模樣新一點的汽車。與剛才一樣,秦人方上車後不久,把包袱抱在胸前閉上眼打起盹來。
當天天黑下來不久,長途汽車到了省城終點站,二人再換乘火車。西邨第一次見到火車,東看看,西瞅瞅,被秦人方一把拖上車廂,找了個車廂連線處,就地坐了下去。“好了,西邨,可以安心地睡一夜了。”秦人方把背靠到車廂盥洗室的牆上。“餓了吧?吃點乾糧。”
這一路上,秦人方是第一次開啟他的包袱。
西邨看過去,見包袱裡有手電筒、小耙子、鐮刀、火柴、與匕首差不多大小的牛角刀、黑乎乎厚厚的布袋、圓圓的有碗口大的花盤子(其實是羅盤)、鉛筆頭和幾張紙。西邨想,秦伯是有備而來。
秦人方從包袱裡拿出二塊餅子,給了西邨一塊。“吃,孩子,好吃著呢!想喝水嗎?喏,背後就是。”秦人方用手向他靠著的背後指了指。“擰住那個鐵傢伙,用力一轉,水就出來了。”
二人吃完,西邨真的去擰開水龍頭,伸長脖子臉朝天喝了從那稀奇古怪東西里淌出來的冷水。回頭一看,秦人方已經打起了呼嚕。
火車“吭噔、吭噔”有節奏地響著。西邨好奇地看著黑咕隆咚、啥也看不見的窗外。“嗚——嗚嗚!”火車拉響汽笛,那聲音哀婉悽楚又動人心絃。西邨靠在秦人方身旁,聽著、想著,迷迷瞪瞪進入了夢鄉。
“西邨,到了,北京到了,下車!”秦人方推醒西邨,抱緊他的包袱。
二人隨著雜沓的人流走出車站。“西邨,今兒是趕不到那個地方了,得找個旅社住一夜,明天一早乘汽車去。”
“還要乘汽車啊?還有多遠?”連乘了汽車火車的西邨對汽車火車已經領教了,不是想像中的美妙,震得他頭暈目眩,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還有大半天的路程,估計明天晌午過後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