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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撒下的稻種已經破土,長到一寸多長,他們正將秧苗拔出,栽進大田。此後再經過澆灌、施肥,到了陰曆五月下旬至六月上旬,水稻便開始抽穗、揚花。這樣再過四十八天,稻穀就成熟了。在煙村一帶,每畝稻田從播種到收割,通常需要二十四個工一個人勞動一整天算一個工。。這是1944年的春天,煙村風調雨順,正是好年景。

轉眼到了陰曆六月初一。這天下午,殷海在槽坊忙碌,母親和蘭舟一人扛著一把鋤頭,來到田間察看,正艾手持鐵鍬跟在後面。這是他們與別的農戶一起合租的地主陸永隆的田地,總共十幾畝。照理,這時水稻該抽穗了。每年這時候,正艾都隨母親來到田裡。嫩黃的稻穗筆直朝上,用手摸上去尖尖的,毛茸茸的;含在嘴裡咬碎了,就有一股甜絲絲的苞漿。而要想將稻穗從嘴裡吐出可得小心:你越吐,它越往裡鑽。所以吐到一半,你必須張開嘴,用手指將稻穗拈出來,否則它就會逆著舌尖,鑽到喉嚨裡去了。這是正艾的切身體會。這一次,正當他想摘一束稻穗嚐嚐,忽聽母親叫到:“不好,田幹了!”

果然,眼前的稻穗略顯枯黃。而抽穗的時候,最不能缺水。一旦缺水,水稻將全部枯死,此前的辛勞全白費了。母親順著水源走上去察看;正艾和舅母緊跟在後面。

這片稻田坐落在黛溪上游,廣禪山與金子山之間;再往上,就是珍溪與白水溪的交匯處。珍溪與白水溪匯合,形成黛溪的水源。而在這三條溪流連成的“三枝藕”之間,分佈著大片良田。田間地頭,農戶們分流引渠,形成各自的堰塘。堰塘彼此相連,綿延數里。但不巧的是,這片田地的來水上方,正是譚治福家的水田和堰塘。而今年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他們在自家堰塘下方開了一個大缺口,讓堰塘裡的水在澆灌了自家農田之後,順著缺口流回黛溪。這樣就使得水流至此中斷,下游的稻田因缺水而乾枯。母親很快發現了缺口,立刻揮鋤填土。正艾與蘭舟也一起上陣。蘭舟這位北方女子,在親人們的悉心照料下,經過一個冬天的身心調養,剛剛恢復了一些體力和元氣。可正在這時,不遠處就走來了譚家三兄弟,譚治福走在最前面,身後跟著他的大哥二哥——譚治國和譚治民。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第四章·素 女撣塵(6)

譚治國最先發話:“好個女人家,偷挖別人的田,力氣還不小呢?”

正艾跟著母親和舅母繼續幹活,並不理會。

“說你呢,姓殷的!你是窮瘋了,還是忙昏了?鋤頭挖到我們家田裡來了!”譚治民說。

母親回頭瞥了一眼,一邊填土一邊說:“天上下雨,地上流水。大家都得靠天吃飯。我不會眼看著水稻在田裡乾死!”

“要死要活是你的事。”譚治國說著,已走到近前,“我看你們是瞎了眼,也不看看這是誰家的田!”

“我看得明明白白,”母親放下鋤頭說,“你們自家的田灌滿了,就把水放掉,讓別人家的稻穀乾死。你不讓人活,我們當然得自己動手!”

“噢,想動手啊?這可是你說的!”譚治福說。

“連你兒子,還有這隻破鞋一起上啊!”譚治國又指著蘭舟說。

譚治民又接了一句:“怎麼樣?洞房花燭夜過得好安逸哦?還以為別人不知道呢?”

蘭舟一聽,頓時臉色煞白,天旋地轉。

“弟妹站穩!”母親上前扶住她說。

與此同時,三弟兄哈哈大笑:“說準了,說準了!”

母親抬頭望了望天,聽見有聲音在雲中傳來。她於是放下鋤頭,整了整衣裝,雙腳並立,腳跟微微抬起,站成齊步雲腳高樁。而這時,正艾還在埋頭填土,卻被譚治國一把奪過鐵鍬。

仗著身高體壯,譚治國揮起鐵鍬朝正艾掃過來,並罵道:“雜種兒,我讓你趁機撈油水!”正艾一閃身,躲過鐵鍬。等他再一抬頭,只見母親騰空而起,一個素女撣塵,反手一掌,猶如星女擲靈梭,恰似天魔翻翠袖,將正要行兇的譚治國撣出一丈開外——只見他仰面朝天,像一隻沉重的口袋栽進水田,濺起一大片泥水。沒等他爬起來,母親已經一隻腳踏在他的臉上。再看譚治國譚保長,像一頭水牛在泥裡呼嚕嚕喘著粗氣。譚治民和譚治福隨即衝上來。母親不慌不忙,指著腳下笑道:“你們還想不想讓他活?”

一句話,把兩兄弟定在那裡。而地裡的大哥,滿嘴淤泥,說不出話來,卻朝他們直襬手。

“譚保長,”母親質問道,“你今後還敢不敢欺負人了?”

譚保長想搖搖頭,頭卻動彈不得,只好又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