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的雙眼陡地一亮。眸中彷彿有兩簇火苗開始燃燒起來。她的聲音也變得**的了:“你這是在問我,還是在質問我?”
“我當然是在問你!”
“哈!你在問我?返長安祭廟。為什麼下旨的皇帝那兒你不問,掌管宗廟祭祀的宗正寺那裡你不問,而是來問我?你心中早就認定是我的安排了,是不是?”
“皇室讓殿下赴長安祭廟,何人不可護送?怎麼可能剛剛下旨讓我去巡視諸道流人,馬上又下一道中旨叫我護送殿下去長安?你前番阻我去見李昭德不成,如今又想借此事留住我,是不是?”
太平公主一臉古怪的神氣,凝視他良久,忽然哈地一笑,輕輕點頭道:“二郎聰惠,心思靈透,我瞞不過你。沒錯,是我向母皇請求的,那又怎麼樣?”
“怎麼樣?”
楊帆愈加憤怒:“其中的兇險,你真以為我不知道?楊帆不是大字不識的莽夫,史書我也讀過幾本的,自古至今,只要是因為謀反惹起的風波,必然是一片腥風血雨。不管是明君還是昏君,在這個問題上從來都不含糊,也從來不介意殺戮,我清楚。
代武者劉,這句話已經引起了皇帝的忌憚,誰想冒然插手此事,一個不慎都會給自己惹來塌天大禍,這我也清楚。你關心我,不想我以身涉險,千方百計地想阻止我,是為了我好,我依舊清楚。但是,你為什麼就不清楚我的性格,你憑什麼替我決定我該做什麼?”
太平公主的眼睛越來越亮,那兩簇火苗彷彿要奪眶而出,但是突如其來的一層水氣迅速氤氳了她的雙眸,讓那雙眸柔和起來,彷彿是水霧中的一雙明珠。她笑了,笑的有些酸楚,有種心碎的感覺。
太平笑著說:“憑什麼?就憑我求得下聖旨,現在聖旨已下,你願意或不願意,你都得送我去長安!否則你還能做什麼,反出大周去做個遊俠、做個以武犯禁的江湖人?那樣的話哪怕你不眠不休,奔命於諸道,你能救出幾人?”
楊帆怒喝道:“我只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下賤!”
太平公主的身子劇烈地哆嗦起來,她緊緊攥著雙拳,骨節處繃得雪白:“因為我明明知道你不喜歡我,我偏喜歡纏著你。我明明知道越是想拖住你,不叫你以身涉險,你越厭惡我,可我偏偏幹得無怨無悔!你說這不是下賤是什麼?”
她努力地仰著臉,不讓眼中的淚光凝成水珠,她那雪嫩的臉頰吹彈得破,微仰的表情裡有一種天皇貴胄自幼薰陶養成的高傲,這高傲尤其令楊帆憤怒。
楊帆的表情冷下來,聲音也冷了下來:“好!我今天來,就是想知會殿下一聲,有請殿下今晚就做好準備,咱們明天一早就啟程!殿下身嬌肉貴,可能受不得路途顛簸,只是護送之事既由楊某安排,路途上便少不得辛苦,公主最好輕車簡從!”
楊帆轉過身,一手撩起轎簾,頭也不回地道:“公主最好少帶點東西,多趕一步路,就能多救一條命!上天有好生之德,請殿下你……也積點德吧!”
楊帆冷冷地摞下這句話便揚長而去,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便連憤怒也再感覺不到半分,這比勃然大怒更令太平恐懼,因為他憤怒至少意味著他對她的在乎,而現在他如此的平靜冷漠,只能說明他的心中已經再也沒有了她的存在。
車廂裡的談話很清晰地傳到了前方,前方車座上,許厚德靜靜地坐在那裡,彷彿一句都沒有聽到,有些東西,真是不該被他聽到的。白衣小丫頭坐在旁邊,扭了頭,似乎想問他一句什麼,但是見了他的表情,小丫頭很聰明地閉上了嘴巴。
一聲馬嘶,馬蹄疾驟,楊帆揚長而去。
太平公主坐在車廂裡,聽著那漸去的馬蹄聲,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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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楊府裡還在忙碌。
阿郎和娘子馬上就要離開洛陽,要做的準備著實不少。
得知要遷去長安的時候,小蠻就趕緊把各家店鋪的掌櫃找了來,精心做了一番安排,雖然倉促了一些,好在這些日子小蠻專心打理店鋪,各家店鋪在她的安排下早就有了一套成熟完善的章程,主家暫時不在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饒是如此,光是交待生意上的事情也拖到極晚的時候,最後各位掌櫃的是在楊家用了晚膳,這才搶在宵禁之前離開。
傍晚的時候,蘇氏車行還送來一掛大車,這掛大車是楊帆在他們那裡訂做的。蘇氏車行是洛陽車馬行裡最好的一家,他們做的長途大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