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暉頷首道:“昨日曾聽一位同僚說過此事,事關陛下與皇后聲譽,某還曾為此狠狠責備了他一番。桓相怎麼突然提起此事……啊!”
敬暉看到桓彥範詭譎的笑意,身子猛然一震,驚呼一聲,道:“莫非……莫非……”
桓彥範立即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敬暉馬上會意地閉上了嘴巴,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敬暉才把聲音壓得極低,小聲道:“此事與陛下聲名不利呀。”
桓彥範不以為然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與陛下的江山社稷相比,區區名譽又算得了什麼?眼下這訊息還沒有張揚的無人不知,自然不見效果。等到訊息傳揚的無人不知,陛下為之震怒,武氏必成齏粉!”
桓彥範得意洋洋地道:“只有陛下出面,才能整合安國相王、鎮國太平公主的力量為我所用,到時候聯絡各方剷除武氏的人是誰呢?自然還是我們,我等居中策劃,統籌全域性,這力挽狂瀾扶保皇唐的首功,依舊是咱們的!”
敬暉皺了皺眉,道:“那武三思年近七旬,雞皮鶴髮,以皇后之尊,甘冒身敗名裂之險,就為這一老翁,誰會相信?”
桓彥範曬然道:“敬曄沒聽過三人成虎的故事麼?”
敬暉想了想,猶覺不妥,又道:“宮闈中事誰人能知?尋常百姓斷不可能,只能是朝廷中人。然則朝廷中誰會傳出對武氏不利的訊息?盡人皆知,與武氏最為不合的就是你我,到時候不會引火燒身麼”
桓彥範曬然道:“誰有證據?”
敬暉一怔,桓彥範傲然道:“我等於國家有擎天之功。無憑無據,誰能奈何得你我?敬曄啊,你太謹慎了,便是尋常百姓聞聽此事也必作匹夫之怒,何況天子?須知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言可殺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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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暉從桓彥範處告辭出來,越想心裡越不踏實。雖然桓彥範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可敬暉卻覺得事情未必會如桓彥範所想。武三思年紀太大,皇后縱然性情風流。也沒有找上這麼一個白髮老頭兒的道理,這個謠言太沒說服力。
再者,皇帝剛剛登基,皇后剛剛主持六宮,在宮中根基尚淺。皇后宮中的宮娥太監不會這麼快就變成她的絕對心腹,她現在在宮裡的勢力甚至遠不及上官婉兒。這種情況下。要說皇后與人私通。而且能夠瞞得住皇帝,卻鬧得外臣與民間百姓無人不知,這……
只要皇帝不是太蠢,恐怕就不會相信這個謠言,一旦皇帝心生疑慮,必然會猜到他們身上。說不定因為此事反而會對他們生出惡感,那就弄巧成拙了。
敬暉一路思忖著回到府邸,剛剛踏進府門,老門子便稟報道:“阿郎。考功員外郎崔湜過府拜望,現在客廳相候。”
“哦?”
敬暉捻鬚一想,突然想到一個主意,馬上道:“去,請他到書房相見!”
客廳中,崔湜正安靜地坐著。對於敬暉的際遇,崔湜極其豔羨。想當初他二人都曾拜到太平門下,那時兩人地位相仿,說起家世背景崔湜比之敬暉還要雄厚的多,誰料敬暉如此膽大,竟然敢向則天女皇發起挑戰。
更叫人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成功了!這其中風險固然極大,可是這成功的回報也真是豐厚,轉眼之間,敬暉便位至國公,官拜宰相,如今兩人的地位已是天壤之別。他這位天之驕子欲求仕途再進一步,也得放下身架,巴結於人了。
崔湜看了看放在案上的那份厚禮,輕輕嘆了口氣,就在這時,敬府老家人走了進來,對他施禮道:“崔舍人,我家主人請您書房相見。”
崔湜聽了先是一呆,隨即便有些受寵若驚,主人在書房相待的那都是最重視的客人,以敬暉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並不需要對他如此禮遇的,崔湜趕緊正了正衣冠,對那老家人道:“煩請前方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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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湜離開敬府的時候,好象丟了魂兒一般。
他今日拜訪敬暉,本來是想投到敬暉的門下,以敬暉如日中天的權勢,只要一句話就能讓他在仕途上更進一步,可他沒想到剖肝瀝膽地表白了忠心之後,敬暉竟然以一樁大事相托,讓他投到武三思門下作內間。
崔湜感到驚訝和困惑的並不是讓他做內間這件事本身,而是透過這件事透露出來的不同尋常的資訊:功臣們視武三思為強大威脅,要動用內間來探察武家動靜,如此小心翼翼如臨大敵,這意味著什麼?
近一個月來,李顯在武三思的支援下步步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