淖媼�褳��芮喑嫉腦匏蹋�漵洶拇手�櫻��檔囊彩鞘禱啊�
現在很難了解淳于越一定要發這次難,所為何來了。是學問太多了的呆氣,還是四六不懂的迂腐?是跪得腿疼,心火上升,還是蛋糕塊小,嫌分得不公平?依我忖度,很可能是文化人的耐不住寂寞,受不了冷遇的天性所致,文人的出風頭慾望,有時候是控制不住的。他之所以這樣做,而且用故意唱反調的辦法,完全是希望引起始皇帝的注意?他跽著趨前一步,發了一通事不師古,而能長久哉的今不如昔的感慨,然後話鋒一轉:“今青臣又面諛,以重陛下之過,非忠臣也。”這意思,誰都聽得出來,他才是頂刮刮的諍臣。
我很佩服秦始皇的雅量,對這位山東老夫子的指責,並未火冒三丈,而是“下其議”,讓大家討論,夠風度。壞就壞在李斯身上,提出了焚書的主意。所以,嚴格來說,這個發明權,應該屬於李斯,而不是秦始皇。
不過,李斯立論的基點,師今而不師古,是絕對正確的。他的名言:“五帝不相復,三代不相襲。”很具辯證法,很符合時代發展的邏輯。生活不會停滯不前,它要發展,它要向前,不可能永遠生活在前人的陰影裡。無論那是一個多麼偉大,多麼輝煌,在歷史上留過多麼了不起英名的大人物。過去的,也就過去了。若是後來者,仍舊抱著棺材板板不放,說相同的話,做不變的事,走一模一樣的路,連放屁也是一式的氣味,那就只能是一代沒出息的侏儒而已,而侏儒是絕成不了氣候的。
但他出的焚書這一招,實在夠糟、夠惡、夠討厭,謬種流傳,遺患無窮,不但希特勒學得很是地道,一直到20世紀的六七十年代,紅衛兵小將,也一個個無師自通地成為他的衣缽傳人。那些連筆都握不好的手,在華夏大地上點燃起的焚書之火,不知多少書籍被付之一炬啊!秦始皇焚書,多少還有些選擇,醫學的書,農耕的書,是不燒的,而革命小將們的焚書,凡線裝書,凡直行排印的書,凡文言文的書,凡外國人寫的書,凡能歸之於封、資、修的書,一塌刮子都往火裡扔。這種焚書的極端主義,那才叫乾淨徹底。如果嬴政借屍還魂的話,對小將的這份革命潔癖,也會欽佩得無以復加,而自慚不如的。
秦代的書,是竹簡,不大好燒,但燒起來,火光燭天,肯定更壯觀些,但灰分較大,殘留下的灰燼,也肯定會堆積成山的。據說,在陝西省的渭南縣境裡,一條叫做“溈水”的河岸邊,至今還有暴露灰層的秦焚書灰堆的遺蹟。在唐代,一位叫章碣的詩人,可能到此一遊,寫了一首《焚書坑》的七言絕句:“竹帛煙消帝業虛,關河空鎖祖龍居。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這首詩的後兩句,膾炙人口,人們常常引用來說明,無論暴政多麼持久,高壓統治多麼嚴酷,但思想是無法禁絕的,中國文化的生命力,是不會斷根的。秦始皇把書燒了,接下來的漢代,卻是繼諸子百家的春秋戰國後,中國出現的又一次文化高潮期。
嬴政以後的皇帝,好像悟過來了,焚書無用,焚了還可以再出版,出版了還要再焚,多費事啊!不如坑儒,把你腦袋摘了,就什麼也幹不成了。所以,乾脆,治標不如治本,收拾知識分子,為上上策,重則殺頭,輕則充軍,讓你寫不成書,朕還用得著焚嗎?這世上不就有一個司馬遷嗎,敢在受了宮刑以後,還有毅力去寫《史記》的。絕大多數的文人,都會為了上保頭顱,下保卵子,俯首帖耳地做順民的。
劉項原來不讀書(3)
中國皇帝好焚書者,此後還有過好幾位,但都不具秦始皇那種統一思想,傳之萬世的宏圖大略,多為陷於困境中的歇斯底里大發作,純屬玉石俱焚的自棄自毀的行為。如梁簡文帝蕭綱,在侯景兵圍建康期間,曾經“募人出燒東宮,東宮臺殿遂盡。所聚百櫥圖籍,一皆灰燼”。他的弟弟,梁元帝蕭繹在江陵被圍城破之日,下令焚燒古今圖書十四萬卷,其中包括從建康為避兵災而轉移到江陵的八萬卷書,梁武帝收藏的內府書畫數萬卷,統統付之一燔。昭明太子的這兩位弟弟,真可謂一對難兄難弟。
後來,蕭繹被北魏俘虜了,有人很奇怪地問他,你幹嗎要燒書,你不是手不釋卷,愛書如命嗎?他的回答是:“讀書萬卷,猶有今日,故焚之。”王夫之在《讀通鑑論》裡談到這件事時,不禁嘆息:“未有不惡其不悔不仁而歸咎於讀書者,曰書何負於帝哉?此非知讀書者之言也。”
皇帝焚書,固然可惡,十分可惡,但應該看到,在中國焚書史上,他們焚的書,只是冰山可見的一角,而不可見的水面下的那九分之七,全是非皇帝的焚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