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長嘆:“罷了!罷了!今日遇到這樣的高手,我斷刀令喪你手,也不枉了!”
“是誰請你來殺人的?”蘇長衫平平的問。
羅閎脖子一梗:“要殺便殺,我斷刀令絕無可能洩露主顧的身份。”
只見面前白光一晃,羅閎本能的伸手去接,竟是自己的刀被那少年隨手扔了過來。
羅閎驚愕的看著對面漫不經心的少年。
“做武功高的殺手易,做講信諾的殺手難。” 蘇長衫仍然沒什麼語氣的說:“走吧。”
“……”斷刀羅剎緊緊的握住刀,青筋迸出:“我從不欠人人情。”
蘇長衫悠閒的坐了下來:“那簡單,你回答我兩個問題即可。”
“只要是不違背信義的,你問。”羅閎一字一字說。
“方瑞和宇文鍾是不是你殺的?”
“不是。”
“是不是你的主顧殺的?”
“不知道。”
蘇長衫將茶壺裡尚熱的茶斟了一杯,品一口茶,似十分享受。等一杯茶飲完,才抬起頭來,見羅閎還在:“你還不走?”
羅閎睜大眼睛看著他,終於一跺腳,轉身便走。
這邊,倒在地上的雲生掙扎站起來,卻不向蘇長衫道謝,反倒背對蘇長衫,似乎只想逃出門去。
“你受了內傷,要把淤血吐出來。”蘇長衫好意提醒。
雲生勉強走了幾步,突然踉蹌扶住一旁的椅背。一股暖而有力的力道從周身襲來,讓他張口便吐出一口鮮血,渾身頓時一輕——
“好些了嗎。”只聽平平的聲音說:“不必急著走,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
十、清音
鼓樂大起,《白馬詩》的曲調由低到高,臺下人群沸騰。
只見一個身姿俊朗的男子正徐徐登場,臉上畫著濃濃的戲妝,依稀可見五官清挺,他的戲服上雲水暗紋、氣象綺華流轉,讓人的眼睛瞬間在一場視覺的盛宴裡驚詫流連。
梨棠園的領班又驚又喜:“雲生?……”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弛。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
方才其他人唱時臺下滿堂喝彩;現在雲生唱,四周卻是鴉雀無聲,人人都凝神屏氣。
就在滿場寂靜中,門口突然傳來士兵們訓練有素的腳步聲,有幾個戲迷回頭一看,只見左翊衛軍十多人大步踏入,為首的是黃參軍。這些身著鎧甲的兵士雖一句話也沒有說,但刀劍刺目、內斂殺氣。
人們臉上都露出驚惶的神色,無人再專心聽戲了。
連臺上擊鼓奏樂的鼓手們也漸漸流下冷汗來,鼓聲由大到小,由小到無,終於,一個最膽小鼓手哆嗦著將鼓槌掉在了地上。
砰然一聲,鼓聲頓停。
於是,刀光劍影的包圍中,只有雲生執弓箭而舞的鏗鏘之聲:“控弦破左的,右發摧月支。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
邯鄲看出,他明顯是受傷了。只有行家才能看出歌舞中的破綻。但他似乎完全沒有看到臺下的刀劍林立,沒有意識到聲樂停止,儼然就是那颯颯英姿的幽州俠少,挽弓如滿月、昂然出邊塞。不仔細看去,甚至發現不了他動作中偶爾的滯留。他為何要帶傷上臺——
邯鄲捂住臉,幾滴淚從她玉色的指間滑下。
滿座之中,竟無一人敢擊鼓奏樂。
突然,只聽有人道:“既有如此雅音,怎能無琴鼓相和?”臺下的布衣少年一撩衣袍坐下:“拿琴來!”
那自在之中有三分疏狂的氣度——邯鄲心中突有熱血輕輕一湧,她手邊就有素琴。在這一瞬間,她已站起,抱著琴走了過來。
一張普通的素琴,蘇長衫坐在琴前的姿勢仍是閒適的,不過竹林聽風,青山寫意。
指下琴聲浩然而起,雲生正唱到“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琴聲一起,歌聲突然像燈有了影、鷹有了羽、紙人有了生命,在絃音中立起來,活起來,站起來,怒起來!
座中原本已鴉雀無聲,這時連左屯衛的兵士們也怔住了。
少年遊俠白馬金羈,朝西北飛馳奔去,在漫漫黃沙大漠之中輕弓挽箭……宿昔秉良弓,苦矢何參差,揚弦破左的,右發摧月支,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邊城多警急,虜騎數遷移,羽檄從北來,厲馬登高堤,長驅搗匈奴,左顧凌鮮卑。
視線中是一場盛開到極致的風華,耳邊千軍萬馬擂鼓之聲,刀槍劍戟拼殺之聲,策馬揚鞭的塞外風聲,乃至那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