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血汙擦淨,將他緊蹙的眉心輕輕撫開,直到確認他睡沉了,才站起來。
九州雙臂環胸,眺目遠方,阿史那永羿還沒有回來。
都是這個臭湯圓,讓殿下去獵兔子——九州冷冷瞪了蘇長衫一眼,正好蘇長衫站起身來,與她眼神相對,彷彿輕輕鬆鬆看穿了她的心思:“不是我讓阿史那永羿去獵兔子,是他自己願意去的。”
他說得如此理所當然,讓九州真想一拳打死他。
身份尊貴的殿下,雄霸草原的可汗之子,在他問出“誰去獵兔”時,提起烏金槍就出發了。
阿史那永羿已經是天生的王者,這個布衣少年,雖然清閒隨意,卻彷彿能洞察人心而駕馭一切。
這世間,彷彿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沒有他用不了的人。
“殿下是為著與君將軍的患難之義,才會去獵兔——”九州冷傲道:“與你半點關係也沒有。”
見蘇長衫不理她,九州怒道:“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樣子很欠扁嗎?”
蘇長衫原本專心搗騰他不知從哪裡採來的藥草,終於無奈的扔給她一句:“你怎麼和女人一樣吵?”
“你怎麼和女人一樣矮?”九州毫不客氣的回敬。
一排小鳥黑壓壓的飛過。
其實,蘇長衫雖然不算特別高大,但也絕算不上矮——
“漢人引以為傲的湯圓,原來都是矮湯圓,不過如此,”九州斜他一眼,指著君無意:“像君將軍這樣八尺的身高,在突厥也再尋常不過。”
(作者注:古代一尺約相當於0。23米,八尺約為現代身高1米84)
蘇長衫頭也不抬的說:“你要仰視我是你的事,不用囉嗦。”
九州的傲氣頓時被嗆住。
世上竟有這樣的人,每一個字都不浪費,言辭如刃直抵咽喉。
兩人站在一起時,九州幾乎和蘇長衫一樣高,但畏懼他的身手,她心上的落差卻遠不止這一點——就是這點不服,在他面前也簡直似透明一般。
她在仰視他?
九州握緊雙拳,她不願承認,卻不能不承認!
只見蘇長衫撣撣衣袖上的草葉,俯下身將藥敷在君無意的雙手上——石土磨傷,十指連心,縱然對方全無知覺,蘇長衫還是將動作放緩。
肋處的草藥已經將血止住,他不放心的又敷了些藥上去,才用乾燥的布條將傷口重新包好。
做完這些,他打了個哈欠,將一塊平整些的石頭往身後一靠,就要睡了。
“你……”九州簡直被他氣瘋了:“你又要睡?”
蘇長衫懶懶翻了個身:“兔子烤好了叫醒我。”
夜幕漸臨。
草叢裡傳來一陣“滋滋”的聲音,九州警惕的操起手邊的樹枝,等一個尖尖的腦袋露出來,她一仗下去,將蛇挑起甩開——蛇被拋到空中,又被砸到地上,竟然還沒死透,驚惶竄至君無意的手邊!
電光火石之間,蛇在君無意腕上一口咬下——
蘇長衫聽到聲音睜開眼睛,猛然坐起,九州根本看不清他是何時動作、如何動作的,他已將蛇扔開,抓起君無意的手腕——上面一個鮮紅的小牙印赫然醒目。
只見他俯身去吸腕上的毒血,側身將血吐出,如此多次,直到再吐出的血全是鮮紅色。
蘇長衫額上滲出冷汗,從懷裡拿出一顆藥丸塞進君無意口中,點他頸項處穴道讓藥入喉。再拿出一顆藥自己嚥下。九州無端覺得寒意襲向脊背,下一瞬間,蘇長衫一掌向她打來!
—————————————————————————————————————————
掌風穿過她的髮鬢,九州耳邊微麻一癢,一條大蛇“啪”地從她面前掉下。
九州低頭,再抬頭愕然看著蘇長衫,他唇齒間都是鮮血,月下清豔。
“你……”九州見他臉上冷汗滑落,立刻知道他中毒了:“——為何解藥……?”
蘇長衫面無表情打斷她的話:“看好君無意,他再出一點差池,我殺了你。”
這樣霸道的命令,九州原本應該怒頂回去的,但不知是因為他剛才救了她,還是因為他額上的冷汗與蒼白的臉色,等他盤膝坐下開始逼毒,九州還沒有反應過來。
夜色空寂,只有幾聲溼潤的蛙鳴傳來,很快又沉寂下去。
九州負氣走到君無意身邊,卻見草叢裡有兩個剛被扔下的瓷瓶,她撿起來對著月光,一個是半邊蓮,一個卻是黃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