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衫手中一動,君無意額上立刻滲出冷汗,誰都能看出這一刻疼痛之極,君無意雋雅的臉上已沒有一絲顏色。
“鄭人之取玉也,載司南之車,為其不惑。”蘇長衫突然說。
“……度材、量能、揣情者,亦事之司南。”君無意一字一字道,冷汗不斷滲出他的額頭,但眼神中竟還有笑意!
“摩而恐之,高而動之,微而證之——”
“……符而應之,擁而塞之。”
……
葉舫庭聽了出來,他們一陳一答,說的是兵法奇書《鬼谷子》。若非蘇長衫想出這個辦法來轉移人的注意力,若非今日被治療的人是君無意,只怕葉舫庭的襪子就難保了。
這幾分鐘簡直比十年還難熬,葉舫庭看見一滴滴血正從君無意緊握至破裂的拳中滲出來,可見疼痛已極。她不禁閉上眼,別過頭去。
好像過了一百年那麼漫長,終於聽到蘇長衫平平的聲音說:“好了,你試一試——能不能自己站起來。”
君無意用雙手撐著輪椅,試圖站立起來——
“哐當”一聲,他整個人和輪椅一起翻倒在地上!
“將軍!”
“哥哥!……”
君相約衝了過去。跌倒在地君無意顯然痛苦至極,唇齒慘白說不出話來。蘇長衫的手指立刻扣上他的脈搏,許久沒有動。突然一把按住葉舫庭的胳膊:“今天的藥——有沒有認真檢查?”
“出什麼事了?”葉舫庭臉色發白。
“優曇。”蘇長衫平靜的環視眾人,聲音沒有一絲溫度:“誰在草藥中放入了優曇葉?”
所有人都怔住了。
君相約婉約的低著頭,幾絲散發遮住了眼神:“……哥哥,你痛不痛?”她痛楚而憐惜的撫摸著君無意的面龐,聲音微顫:“是我在你的藥中摻進了優曇葉——”她眉間的倦色更濃:“哥哥,對不起。”
十三、血淚
君無意的眸子因劇痛而有一層迷濛:“……蘇同,扶我起來。”他的聲音很低,卻篤定如金石。
蘇長衫衣袖一翻,輪椅已正了過來,他穩穩的將君無意扶到輪椅上。
君相約低著頭,那種婉約柔倦到極致,充滿了喟嘆般的詩意:“皇上答應了我,一定不會害你的性命。哥哥……你跟我回長安吧。”
“你上山來,只是為了跟我說這句話?”君無意緩緩閉上了眼。
“山下有近萬兵士,把所有出口都封鎖了。還有‘落魄谷’的四大高手也來了——過了今晚,這山頂就不再是淨土了。”君相約淡淡說著,淚突然落了下來:“我寧可自己傷了你,也不願他們殺了你。”
“可——我寧願死在他們手上,也不願承受今日之傷。”君無意的右手握住輪椅,關節雪白如冰。
君相約抬起頭來,眼眸被淚光盈滿,裡面還有一點驚惶、一點後悔,她怔怔的看著君無意。
“……無論如何,”君無意終於慢慢轉動輪椅背過身去,話語中並沒有半點責備的意思:“這三天我過得很開心。”
——他平靜的說著,但睫下的眼神好像一塊被打碎的硯,裂痕一直深進了他堅強的意志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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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相約怔怔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嗎?男人的大度有時只會讓女人痛苦——因為她會發現,沒有你不能包容的錯,沒有你不能割捨的情……”淚水成串落下她的臉頰:“你甚至不屑於問一問我,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君無意的手握緊了輪椅。
“我這些年在深宮裡……嚐盡人情冷暖、嚐遍寂寞血淚——一點點萎謝了自己的內心,一點點變得麻木……我本以為自己狠不下心來下這一片優曇,但我的心比自己想象的要冷——哥哥,不僅你不認識我,連我也不認識自己了。”她雙肩顫抖:“哥哥,是我對不起你。但我只是為了自己的丈夫。”
山洞裡一片死寂。
“我認識君無意十年,今日才知,原來沒有他不能包容的錯,沒有他不能割捨的情——”蘇長衫面無表情的站了起來:“他不會怪你,只會怪自己——當初沒有留住你,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在深宮中嚐盡人情冷暖、嚐遍寂寞血淚,紅顏未老心先死——不是你對不起他,是他對不起你,是與不是?!”
他最後的四個字突然揚聲,幾乎是一聲怒喝,雷霆般裂開寂靜的雪夜!
君相約渾身一顫,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