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傻到忘了這一點。
他早已不是人了啊。
他抬頭,笑:“……為了活下來,我什麼都做了。甚至……吸食人血。”
“但是這個人,”他看著躺在地上的昏迷著的店長,“只是一個心地善良的靈媒,請你不要對他做什麼。”
“按你的說法,我覺得你應該是英國紅白玫瑰戰爭時期的人。老天……將近六百年前……還好你會現代漢語,否則,憑我像放了半個月的海帶一樣爛的英語水平,怎麼能聽懂你說的啥。嘿嘿。我們有緣分啊,你平常要喝血,我正好有個管血庫的姨媽。
以你這種外型在外面遊蕩,太容易被靈橋之類的高人發現,說不定會就地正法。你以後還是和我用一個身體,一起調查。誰讓我們有緣分呢。”店長露著潔白的牙齒,對那時像只受驚野獸般的他微笑,卻是認真至極的神情。
他一定早發現了他唯一的願望,是個已經不可實現的願望。卻沒有點破,相反卻一直幫他尋找著:所處的時代,出身地,居住地,……所有即使是他自己都覺得無從下手的一切。
你的笑,照亮了我百年的躑躅暗路。謝謝你,讓我覺得自己仍是人類。
他最後看了店長一眼,便注視著陳界,聲音像煙火綻放後驀然沉靜的天空:“請你消滅我吧。”
他身上的白毛已被鮮血染透,貼附在身體上,更顯得他單薄得驚人。
“……陳界,你知道嗎,”許久沒有開口的季颸,此時站到男生身側,視線卻鎖在前方的人身上,對陳界說,“你那天撞我,毀了我的MP3的時候,我真想把你殺掉。因為我那時正想,再觀賞觀賞就去把它退掉吧,用那些獎學金給媽媽買個好些的生日禮物,那可是我用自己的錢給媽媽的第一件生日禮物。我很期待媽媽見到它時的表情呢。”
她轉頭對陳界笑,眼裡卻有氤氳浮起:“當時差點就送你就去見玉皇大帝了。真的。”
陳界默默注視了她許久,然後閉起眼睛。再睜開眼時,那架白色的天空之音出現在了距他們五米左右的地方。他走向它,與此同時說:
“你吸食過的人血,都是死人血吧。”
聞言,那瘦弱的人詫異地抬頭看他。
陳界將他的神情捕捉到眼裡:“是的吧。”
他繼續自己的腳步:“我們之中負責吸血暗族是駕馭蒼狼的那位,我只是碰巧幫幫現在正忙著高考的他而已。何況,你今天會攻擊季颸,完全是因為受到了我佈設的力場的影響。所以總的來說,你不屬於靈橋獵殺的範圍。”
他坐上琴凳,話音未落,天空之音已淌出光滑和美的音韻。
陳界望著那個眼中的不解越發明顯的人:“我知道一個組織,那裡有和你一樣的人。你在那裡的話,不用吸血也可以繼續活下去。而且,說不定可以再見到你的母親。還沒有見到你,她應該也不甘心離開這個世界吧。雖然機率小,但也值得試一試,你覺得呢?”
他眼中驟然燃起希望,即刻卻熄滅了,只剩下苦澀的笑容:“即使她在那裡,也不會認識我了吧。我變成了這個樣子。”
“你以為懷胎十月,養你十幾年,都是用來說著聽的嗎?世界上誰都可能認不出你,但她是你的母親,她還在等你的那句聖誕快樂。所以,你只要把嗓子練好就好了。”陳界剛想說話,季颸已擦乾淚水,衝到那男孩面前,訓示他。
不僅他被訓得一愣,陳界也有些目瞪口呆。片刻之後,陳界才忍笑對他說:“我會用這首曲子送你過去,你只要放鬆就好。”
他深深注視了陳界,季颸,還有地上的店長,終於露出燦爛的笑容:“……謝謝你們。”
季颸和陳界向店長告別出來,就看見天空送給大地的聖誕禮物。
“還只是中午,就下起雪了啊。”
季颸呵出一團霧氣,包圍著輕盈飄落的雪花,變成一個空氣微粒玩耍的小小仙境。
“店長對沒能和那個人說再見感到很遺憾啊。”
“嗯。”
“店長真是個好人呢。”
“嗯。”
“店長其實也挺帥的。”
“……不知道是誰曾因為他的臉而害怕得抓我袖子。”
季颸也不惱,只是笑:“對人的看法,會因為相處而改變的啊。比如說,我現在也覺得你是個好道士。”
“……其實,比起玉皇大帝,我更信仰耶穌基督。”
“你真不是道士?”
“你見過用鋼琴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