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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侍者走過來,她開始點菜,說法語的聲音比平常說話要輕,音調也更低沉,我突然想起來那句“行頭越少,緋聞越多”,想起來是在哪裡第一次聽到這句話。就是她說的,只不過說得是法語,peu de vetement; beaucoup d’aventures galantes,嘲笑她的哥哥。

我的預產期是七月六日,我每天從效率手冊上撕掉一頁紙,等著那一天來臨,只是不知道想要見到的究竟是哪一個人。我一個人閉門不出,只有在傍晚的時候,天色幽暗,五米之外看不清對面來人的五官,只有那個時候,我下樓,散步半個小時。不是我想要去,而是必須要去,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這也算是我純潔、幸福、理想化的家庭生活的一部分。

66)最長的一天

2006年6月26日,按照醫生的演算法我懷孕38周零5天,是從末次月經推算的。而我自己知道,Caresse在我肚子裡萌芽長大不會超過267個白天和黑夜,因為,就是在267天之前的那個晚上,Lyle Ultan敲開新德里Viceroyal飯店4009的房門,改變了兩個,即將會是三個人的人生,徹底而且永遠。

267天之後,那個下午,我最後一次產檢回來,從公寓的一樓走到頂樓再下來,重複無數次,直到精疲力盡。我回到家裡,站在廚房的玻璃窗前面,時間已近黃昏,陽光漸,一口氣喝下一整杯水之後,我破水了。我很鎮定的打電話到樓下門房叫車,告訴Damala拿上證件衣服以及其他雜物,最後,撥通Lyle的電話,告訴他我羊水破了,不給他時間回答就掛掉電話,下樓去醫院。

我承認我是存心這樣的,我不想讓他趕上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或者還有其他什麼,我沒辦法思考,自己也不確定。但在心裡更深一些的地方,直到那個時候,我還是不能相信,他真的會等到7月6日才回來。我整個下午沒有吃過東西,躺在病房待產,狼吞虎嚥的吃下兩個Damala在醫院餐廳買來的Club三明治,身上只有一件反穿的淺藍色褂子,每隔半小時就有一個醫生過來看一眼。

將近7個小時之後,Lyle來了。任何講道理的人都知道這恐怕是從一個西海岸城市飛越兩千四百英里回到這裡的最短時間了。但是,這裡面已經有太多講不清的道理了。7個小時,我宮口只開到兩指,陣痛10…15分鐘左右一次。他走過來抱住我,看著我,不說話,尋找我的目光。而我累得要命,不看他,但讓他抱著,儘管事實上我想對他拳打腳踢,像潑婦一樣吐口水,讓他又多遠滾多遠去。

慢慢的,白色白葉簾外面天亮了,我沒有跟Lyle講一句話,只在陣痛發作時,拼命抓住他的手。醫生仍舊每半小時來看一次,給我打了一針催產素。早晨六點鐘,宮口開到十指,我被送進了產房。Lyle也作了消毒,換了衣服。但到最後一秒,我向醫生提出來我不想讓他來。他被擋在外面,我們互相看了一眼,似乎面無表情。可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這麼做不是因為生他的氣,而是因為那種彷彿沒有盡頭的疼痛,他根本不懂,也無從瞭解。我害怕極了,完全想不出來怎麼才能把這麼大一個東西生出來。我覺得我要死了,如果是在從前,我會希望他在我身邊,而在那個時刻,我只想一個人面對。

67) Caresse Ultan

6月27日早晨6點38分,一個新生命誕生了。全身紫色,得發抖,迎接她是助產士和護士例行公事的動作和眼神。她的媽媽仰面躺在幾步開外的無影燈下面,等著縫合下腹部十三厘米寬的切口,沒有抱她,只是遠遠的看了一眼。她的爸爸,可能在產房外面,也可能不在。

之前上的那些關於分娩要領的課事後證明根本沒有用處,我用力的方式和時機完全不得要領,幾十分鐘漫長無用的嘗試之後,因為胎兒宮內窘迫,醫生為我做了剖腹產手術。雖然手抖得拿不住筆,我還是在產床上看了知情同意書,簽了自己的名字。

事情就此變得簡單了。僅僅三十分鐘之後,一個7磅重的嬰兒從我的身體裡取了出來,在醫生的手接觸到她身體的一刻,她想哭,嗆了一口水,咳嗽起來。發出細微的,卻是用盡全力的聲音,那種顫抖的帶著胸腔共鳴的聲音,陌生而又古怪,幾乎像是從另一個星球上來的。我躺在那裡,麻醉藥的副作用讓我覺得胃痛和噁心,惴惴不安的等著醫生開口,害怕他說孩子有哪裡長的不好。直到一個護士把她抱到我面前,說:“是個女孩子,很健康。”

孩子被包在粉紅色襁褓裡先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