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吹雪將右手按在他的頸緣間試了試溫度,然後道:“仍是偏熱。”一面說,一面替男子把身上蓋著的毯子掖得更嚴實了些。
在一旁練習指法的葉玄忽然抬起頭,甜甜一笑,獻寶一般地道:“父親,我現在已經能把調子找到啦。”
葉孤城微微頷首,“很好。”葉玄聽見他父親誇獎,十分歡喜,笑嘻嘻地又說道:“父親,孩兒聽說,元蒙的大汗要來京都,而且還進貢了一頭銀狼王,是真的嗎?”
葉孤城用手按了一下額頭上的溼帕,道:“不錯。此次冒赤突七日後進京,隨行貢品之中,確有一匹銀狼王。”
葉玄頓時眼睛閃亮,顯然是小孩子心性,對自己從沒見過的事物十分有興趣,葉孤城則合上雙目,右手不動聲色地微微一挪,就搭上了坐在自己身旁的西門吹雪的手掌。指尖被男人略帶溫熱的手指輕輕捉住,西門吹雪薄唇淡揚,現出一點似有若無的隱隱笑容,用手握緊了葉孤城修長的五指,低聲道:“休息罷。”
暖轎中浮動著一絲淡淡的暗香,酆熙懷中抱著一隻玉瓶,裡面插著幾支初開的紅梅,顏色嫣紅似火,嬌豔欲滴。
楚凇揚略略掀起身畔的錦簾,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後將簾子重新放下,道:“大概還有不到一刻鐘,便可回到府中。”
他見妻子神情靜默,只低頭不語,似是在想些什麼,於是便問道:“怎麼了,可是身子有些不適?”
酆熙聞言,搖了搖頭,道:“沒有,我很好。。。我只是在想,方才太子哥哥說的那番話。”說著,便將兄妹二人後來談起的,關於葉孤城納妃一事,對丈夫一一講了。
楚凇揚聽到那兩句‘孤日後,願效法陳文帝與韓子高舊事’‘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孤平生行事,又何須向他人分說’之時,神情先是一怔,隨即便幾不可覺地黯然下去,心中,更是隱隱悶搐不止。
他。。。竟能為了那人,做到如此地步。。。
。。。西門吹雪。。。你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冒赤突明日便會抵達至京都,一應典禮宴會等事,都已準備妥當。”
景帝將手中的摺子撂到案上,用右手按了按太陽穴位置,淡淡說道。
龍案上攤著冒赤突提前便派人呈上來的禮單,上面長長的一串墨字,令人眼花繚亂。景帝忽然低笑了一聲,念道:“黃金八萬兩,白銀一百一十萬兩,駿馬四百匹,牛、羊各一千五百頭,珠寶五箱,雪狼皮一百二十條。。。”
葉孤城斟上一盞熱茶,景帝接過,然後便不再念那禮單,慢慢飲了一口茶水,語氣中聽不出情緒起伏,唯見眼底,閃過一道精芒。
“冒赤突此次親身帶人來京,且又多備禮品;恐怕是想娶朕的公主,以得朕之助力。。。他父親兀多格新喪不久,看來元蒙可汗之位,他果然坐得沒有那麼穩當。
一百零九。 公主之尊 。。。
葉孤城紫金冠上的東珠在殿內的光線中熠熠生輝:“兀多格因病新喪,留有九子,冒赤突繼位未及半載,手下諸兄弟隱有異心,此次來京,確有依助之意。”
景帝神情淡然,笑一笑,道:“自他曾祖普於可汗起,本朝就與元蒙再無戰事,至今已有七十餘載,後來睿宗又遣唐昌公主嫁於拖羅汗為可敦(可敦:鮮卑、蠕蠕、突厥、回紇、蒙古等族最高統治者可汗的正妻,相當於皇后),除了兩個女兒,還生有一子,便是那冒赤突的父親兀多格。。。這樣說來,那冒赤突倒還算是你遠房堂弟,朕的侄兒。”
父子二人一面喝茶,一面談論此事,景帝手上握了暖烘烘的茶杯,慢慢呷了一口,道:“雙方久無戰事,且又向來互通買賣,邊境間更是貨貿繁盛,朝廷每年僅以茶葉、絲綢、瓷器等物,就不知換來多少牛馬白銀,兩方相安無事,倒也算得上和睦。”
葉孤城執了面前的六棠攢牡丹壺,替父親續上茶水,聲音亦是平和:“冒赤突乃其父第三子,眼下兀多格已死,其餘八子,除三人尚未成年,一人庸聵外,另有三人暗中覬覦汗位,且手中執握部署,多有勢力,冒赤突如今雖為大汗,亦仍是不能如其父一般,執掌元蒙全權。”
景帝面上漠然,笑道:“因此他便要來此,雖未明說,但其實朕又何嘗不知道他打得什麼主意,雙方之間,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罷了。。。若有天朝支援,他何愁不能壓服震懾住一干狼子野心,虎視眈眈的兄弟,而要雙方結締緊密關係,表明朝廷支援的意向,自然沒有什麼法子,比迎娶朕的女兒還要好。”
葉孤城沒有出言,